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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思凡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6

分卷閱讀16

    記不清是為了何種理由,連是什么時候都忘記了,只記得那一晚天崇宮擺宴,瀾淵領著伯虞等一眾天界各家的皇子把個清凈的天崇宮攪得天翻地覆。興致高昂時,竟一擁而上困住了勖揚君,幾大壇子烈酒不由分說給他灌下,冷靜自持的勖揚君平生第一次醉酒。

文舒扶著搖搖擺擺的他回寢殿,他突然反手一抱將文舒一起帶上了床。

身體被圈住,胸膛貼著胸膛,文舒驚得目瞪口呆。

他猶不自知,一張醉得酡紅的臉靠過來,硬朗的五官褪去了平日的傲氣,漂亮精致得讓人贊嘆,銀紫色的眼里柔情幾許:"陪著我好不好?"唇邊居然還帶著幾分耍賴般的笑意。

不等文舒回過神就把頭靠上了文舒的肩膀。

文舒被他壓在身下,愣怔了許久才慢慢緩過來。他的手臂還牢牢地箍著他,大氣都不敢出。身軀相擁,很溫暖。自小就幾乎沒有被人好好抱過,第一次知道,被擁抱是這樣美好的感覺。慢慢地伸出手去環住他,眼前還晃動著他方才的笑臉,很柔和,怦然心動。

轟鳴的海浪聲中所有的聲音似乎都變得渺小,文舒聽著自己的聲音,平穩的語調,不見一絲波瀾,似乎在講著別人的故事。

"你現在呢?"赤炎問。

文舒站起身,海風吹得衣擺獵獵作響:"感情總是有底線的。一個擁抱而已,能暖得了多久?"

第十二章

暗夜無聲,嗖嗖一陣尖銳的風嘯裹挾起周遭滿目白蝶上下飛旋。細看卻不是蝶,白翅上墨跡淋漓,竟是散碎的書頁。文舒低頭審視,一地無垠的紙海快蓋過了腳面。

"你逃不掉的。"熟悉的低沉聲音近在耳畔,傲慢的口氣中帶幾分嘲弄。

文舒驚懼地回過頭,對上一雙炫目的眼,煙紫中閃著傲氣的銀。

"不會!"文舒猛地坐起,額上一陣涼意。又是做夢,驚出了一身冷汗。

睡意全無,燈下隨手翻幾頁書,煩悶得一個字也看不進眼里。便干脆披上一件衣開了門想外出走走。

鄉野中的夜晚冷清卻不寂靜,"唧唧"的蟲鳴從草叢里傳出來,人安睡了,其他生靈卻正狂歡。偶爾有幾聲狗吠夾雜其中,頃刻便被湮沒,遙遠得仿佛是從山那邊傳來。天邊流云遮去了一半月光,樹影婆娑,投到高低不平的路面上就成了黑糊糊幾大塊莫名的形狀。被拉長扭曲了的枝椏毫無章法地伸展開,詭異如夜行的鬼魅。

文舒漫無目的地游走著,行過鄰家嬸娘的門前,下了小木橋,村口相對而立的兩棵老槐樹不知不覺被他拋到了身后。隨意地步上一條小徑,兩邊是半人高的野草,暗夜里開出兩三朵死白的小花,狹窄如羊腸的小徑細細彎彎。白色的霧氣似有若無地彌散開,前方憧憧黑影若隱若現。夜迷離,仿佛還在夢境中尚未清醒。

"嗚嗚......"

是誰的哭聲?悲切凄婉,勾起人心最深處的無限傷感。

文舒只是一個回首,再轉過眼來時,原本空茫的霧氣中竟顯出一個朦朧的白影。白影漸近,輕薄的霧氣被驅散開,又漸漸再它身后合攏。是個女子,飄飄一襲白衣。

"奴家驚到公子了。"她手執一方素白的絲帕半掩住面容,羽睫上猶沾著淚滴。纖手下移,兩行水盈盈的淚痕下一張紅唇艷得仿佛剛飲下誰的血,"奴家的命好苦......"

啼聲幽怨婉轉。她癡戀那人十年,百般設法終如愿嫁于他為妻。他口口聲聲此情不渝地老天荒,她滿心歡喜只道得償所愿再無所求,一心一意做他的小嬌妻。她娘家勢廣,助他平步青云一路高升,昔日窮家兒郎轉身變做人上人。他權勢日大,對她卻恩情日淺,終日眠花宿柳,討回成群姬妾。她哭鬧怒罵,斥他負心薄幸。他摟過一個美姬無謂地說要休了她。親手遞給他一盅摻了砒霜的燕窩羹,她眼睜睜看著他翻滾咽氣再將剩下半盅一飲而盡。臨終前看他最后一眼,他瞪著一雙恨極的眼死不瞑目。怨氣纏身,奈何橋頭一碗孟婆湯也奈何她不得。只得任她四處飄搖做一只孤魂野鬼。

飄散的霧氣如有意識般纏上來,身體在她的哭訴中被慢慢困住。文舒怔怔地聽著,看她的神情由哀怨轉為陰狠。

"他為何要負我?我愛他呵......"

"兩情相悅才所謂愛。他心中沒有你,你的癡念只能害了你自己。"

她充耳不聞,血紅的唇邊綻出陰森森的笑:"他轉世去了,我要去尋他。取足七七四十九副心肝,他便能看見我。我已有四十八副,只差你這一副了,公子。"

纖白玉手忽然化成青黑色的枯瘦鬼爪,爆長的指甲迅即劃開文舒的衣衫。文舒臉色急變,卻無奈身軀被霧氣纏住不能動彈,心中暗嘆,沒想到長生不老之身要毀于此地。轉念一想,這也好,不再欠他什么,也可以與他不再有任何牽扯。恐懼消退,竟生出幾分解脫的快意。

眼看著她的指尖插進胸膛,文舒額間驀地迸出耀眼紫光,照得四下白霧疾走,森然鬼氣硬是被逼退到幾丈外。那女鬼雙目圓睜,臉色驚懼,失聲叫道:"你......你的魂魄上......"

話音未落,便被紫光包裹住,瞬間便不見蹤影,只留一聲凄厲的尖叫刺痛了文舒的耳。

文舒只覺寒氣急速從體內涌出,凍得四肢僵硬縱使將火琉璃貼身捂著也不能減緩半分。更有陣陣不知來自何處的鈍痛在四肢百骸流竄,抱緊了身軀也無濟于事。

片刻后,疼痛與寒意有所緩解,文舒慢慢地站起身,環顧四周,才發覺村口相對而立的大槐樹就在他的身后,方才所見的羊腸小道與遍野雜草都是那女鬼所造的幻境。

強撐著身體向家中走去,走到小木橋中央,橋下一條小河脈脈流淌。空中流云散開,一輪明月光華皎皎。文舒無意地探頭往河中望了一眼,河中倒映出一張失了血色的臉,眉心中央赫然一抹龍印還閃著幽幽紫光。呼吸凝滯,跳動的心如被拋下了懸崖,直直地往下落去。河中那張臉慘白得仿佛剛才那女鬼的白衣,幽幽的紫光下憑空生出幾分鬼意。

幾乎是失措地推開自己的房門,文舒點亮了燭燈看向鏡中的自己,眉間,那日他指尖點到的地方,有一條五爪的龍正猙獰地看著他。手指再無力捧住銅鏡,任它摔落在地。裂了一地的碎片上,那龍正慢慢隱去,最后只剩下一張毫無生氣的面孔。

"你逃不掉的。"夢中的聲音再度在耳邊響起。

幾日后,赤炎來探他,一進門便被文舒蒼白的臉色嚇了一跳,探手就要來摸他的額:"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成了這個鬼樣子?"

文舒側首避開他的手,道:"沒事,這兩天看書看得有些累。"

赤炎仍不放心,一遍又一遍地念著他不知珍重,再如何長生不老也經不得他這么折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