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這才發(fā)現(xiàn)，父親對他有多重要。

是不是人總要等到失去以后才會珍惜？郁安之自問，可卻想不出答案。

瞧著郁安之的樣子，芋頭仰著腦袋看著郁安之的側(cè)臉小聲地問：“爸爸，這就是爺爺嗎？”

郁安之半蹲□，摸了摸芋頭的腦袋：“對，這是芋頭的爺爺，芋頭給爺爺問聲好好不好？”

“好，”芋頭點點頭，小臉兒被半山腰上的風(fēng)吹得紅紅的，跟郁安之如出一轍的茶色眸子認(rèn)真地看著照片里的郁鶴為，一字一句小大人似的說，“爺爺，你好，我是你的孫子，我叫郁浩哲，爸爸給我起了個小名，叫芋頭。就是可以吃的那個芋頭。雖然我不喜歡芋頭，可是，爸爸說，您以前可喜歡吃芋頭了，所以我也就勉強接受這個名字了。”

“爺爺，你放心吧，爸爸很好，我也很好，舅舅也很好，太爺爺太奶奶，姑奶奶都很好，芋頭會快快長大，一定會照顧好他們的。”芋頭說著，還挺著小胸脯舉著三根小粗手指一副“我保證我發(fā)誓”的小模樣。

芋頭說完，一旁一直安靜站立著的司為啟唇，語氣恭敬又沉穩(wěn)：“小舅舅，我是司為，還記得我么？你離開的時候，我已經(jīng)將近一歲了，總該粘著讓你抱。”

“舅舅，你放心吧，安之現(xiàn)在回到了郁家，全家人都很喜歡他，我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他，不會讓他再發(fā)生任何意外，也會讓他不會再被人欺負(fù)了去。”

或許是因為看出郁安之想要單獨與父親待一會兒，這才將要說的話三兩句講完，恭恭敬敬地彎腰鞠了躬之后就拉著此刻十分乖巧的芋頭走到不遠處的樹下等候。

沉默地看著父親的照片，郁安之心里復(fù)雜無比，既愧疚，又感傷。五年前他來不及看父親一眼就離開了，一走就是五年，雖然意外的被認(rèn)回了郁家，可這卻并不足以抵消五年來都對死去的父親不聞不問的自責(zé)。

等到周圍再沒有人，好半天之后，郁安之才半跪了下來，對著照片緩緩開了口：“對不起，爸爸，安之這么久才回來看你。”

“安之去了英國，見到了爺爺奶奶。聽到了你的消息，爺爺很后悔當(dāng)初的決定，奶奶跟姑姑也很傷心，這些年，他們一直在找你，爺爺跟我說他對不起你，他們很想念你。爸爸，你肯定也是想念他們的吧？！你心里肯定也不怪他們，對嗎？”

“爸爸，我也跟你一樣，有了一個孩子，就是芋頭，我會跟你一樣做一個好爸爸。孩子的另一個父親，是云卿，我們……分開了。”

“但是爸爸，這些年安之過得很好，你好嗎？再過幾天，爺爺他們也要來看你，知道這個消息，你一定很開心吧……”

司為看著不遠處郁安之一手摸著照片，嘴里不停絮絮叨叨著，過了好長時間才停止。

長時間的半跪姿勢讓郁安之的腿有些發(fā)麻，站起來的時候一陣踉蹌，眼前一陣發(fā)黑，把司為看得嚇了一跳，好在他及時穩(wěn)住了身體，在墓碑前又默默地站了一會兒，這才轉(zhuǎn)身跟著司為一起下山。

初冬的山上有些涼，陣陣的寒風(fēng)呼呼地吹過，卷起地上的落葉松針，旋著旋兒的吹遠了。下山花的時間比上山少得多，到了山下最先映入郁安之眼簾的就是那輛黑色路虎，碩大的車身毫不在意地停在了車道上，肆意地彰顯著自己的身份，十分引人注意，前方一側(cè)駕駛室的玻璃窗半開著，能隱隱約約地看到車主的面容。

郁安之的腳步頓了頓，對一邊疑惑望來的司為說：“你帶著芋頭先走吧，我待會兒回去。”

司為也不多問，只囑咐他小心，有事就打他電話，接著拉著芋頭就上了自家的車，上車前有意無意地看了看那輛黑色的路虎，臉上的眼神有些莫測，臉上的神色卻不怎么好看。

看著家里的車已經(jīng)走遠，郁安之這才上前，敲了敲車窗，面無表情地說：“開門吧。”

看著郁安之拉開車門利落地上了車，蕭云卿反倒有些手足無措了，他沒想到郁安之會直接過來，從昨晚郁安之的反應(yīng)來看，他明明應(yīng)該是不想見到自己的，怎么今天？

車廂里，滿滿都是積蓄了一宿的煙味，嗆人得厲害，郁安之不禁皺了皺眉：“你到底是抽了多少煙？”

蕭云卿這才反應(yīng)過來，忙不迭地打開所有車窗。當(dāng)煙味逐漸被流淌進來的山間特有的清新所取代，隨著窗戶被關(guān)上，沉默卻隨著暖意一點一點地蔓延開來。

蕭云卿有些忐忑，或者說他在在膽怯，他不知道郁安之此時面對他的用意是什么，可是，直覺卻告訴他，即將發(fā)生的不會是什么好事。面對此刻安然坐在他身邊的郁安之，他明明有許多問題想問，可是他卻只能沉默，心悸的沉默。

果然……

“我沒想過，會這么快就見到你。”郁安之眼神放空地看著前方，語氣飄忽地說道。

是沒想過這么快就見到他，還是壓根沒想過見到會見到他？蕭云卿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只要是郁安之說的他就信，哪怕明明知道是自我欺騙。

“為什么呢？”郁安之問，轉(zhuǎn)過頭看著蕭云卿，茶色的眸子晶瑩剔透，神情卻迷惘疑惑得好像個孩子。

昔日，這神情從未出現(xiàn)在郁安之身上過，蕭云卿已是一時竟有些怔忡，可是卻無法克制地被郁安之此刻的表情誘惑，他能感覺到自己的蠢蠢欲動，有些壓抑了太久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喉嚨一時竟有些發(fā)緊：“什么為什么？”

“你說呢？”郁安之反問，其實，對此他的心里其實隱隱有答案，可是他卻不愿意一廂情愿地去深想，反倒希望得到更直白的回答。

聞言，蕭云卿也知道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這種情況下，郁安之無非是想知道昨晚他為什么找去郁家，還有今天為什么跟來，看著郁安之那副淡定的樣子，蕭云卿有些生氣。

“為什么？你不知道么？”他問，帶了那么點自嘲，咬牙切齒般地說，“郁安之，我想你，我找了你整整五年！”

蕭云卿想郁安之可真惡劣，他總是這樣，許多事情，明明已經(jīng)只隔著一層紙一點就破，他卻不愿意去看去想，總要逼著別人直白地表態(tài)，將□裸的最真實的情感與思緒捧出，他才愿意投注下目光去直視。

蕭云卿了解郁安之，就如同郁安之了解蕭云卿一般，許多年的相知相伴，他們對彼此的一切都太過熟悉，縱然有五年的空白橫亙在兩人面前，縱然這五年發(fā)生了許多事也改變了許多人，可他們?nèi)允亲钍煜け舜说模@無可否認(rèn)。

“五年？”郁安之恍然地說，呵呵一笑，點了點頭自言自語般地說，“對啊，五年。”

“五年前我走后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一些，蕭云卿，當(dāng)初你既然下了決定跟人訂婚，那你現(xiàn)在還想著能在我這找回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