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明成特意加上去的“兇手余棉與被害少女情同父女……令人潸然淚下”后，便什么都明白了。

    肖明成以后還想繼續(xù)升官，而官場險惡，之所以這么寫，就是想將任何可能成為把柄的事情掐死在萌芽中：你們也是男人，也是父親，如果這種慘烈的事情發(fā)生在你們自己身上，難道是可以容忍的嗎？

    如果說可以，那就算掉進(jìn)坑里了：自己的女兒遭此毒手都能不聞不問，一個人連對親骨rou的感情都如此淡漠，有可能真正做到愛民如子嗎？

    所以就算這個案子擺到成寧帝面前，肖明成也有把握得到他的支持。

    余棉是徐豹的手下，他又是個直腸子，過來求情不算意外。而徐虎跟著過來，卻也在情理之中：

    有個沒長腦子的堂弟，徐虎也是心累，沒辦法，萬一這傻子一句話說錯了，別到時候情沒求下來，反而先把自己搭進(jìn)去咋辦？

    肖明成笑了下，“讓他們進(jìn)來吧。”

    說著，又對度藍(lán)樺道：“若是他們不來，我反倒不放心了。”

    衙門辦事若想快捷高效，首先內(nèi)部就要是鐵板一塊，如果徐豹這樣的直腸子連這種明顯的盤旋余地都看不見，或是看見了卻因怕受連累而畏畏縮縮，就證明他并非什么重情重義之輩，不值得重用。

    不多時，這對有三分相似的堂兄弟相攜而來，進(jìn)門前度藍(lán)樺分明看見當(dāng)哥哥的從背后狠狠掐了弟弟一把，牛高馬大的弟弟滿臉委屈卻不敢做聲，反差之大讓她差點沒憋住笑出來。

    對度藍(lán)樺，如今大半個衙門上下都已心服口服，兄弟倆見她在場，并不意外，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問好，“深夜冒昧前來，打擾老爺和夫人休息了。”

    度藍(lán)樺揚了揚眉毛，突然道：“知道打擾還敢來？”

    徐虎徐豹嗖地抬起頭來，見她眼帶笑意，知道被耍了，卻也跟著放下心來。

    夫人如此態(tài)度，想來并不是非要對余棉趕盡殺絕的。

    肖明成笑著看了度藍(lán)樺一眼，對下頭的兄弟倆道：“坐吧。”

    衙門的四個捕頭都非泛泛之輩，司馬通在任時便十分器重，每個人身上都有功勞。肖明成來做官只是想辦實事，所以不會搞排除異己那一套，對這些老人兒還是比較尊重的。

    兄弟倆對視一眼，都老老實實坐了，然后安心等肖明成開口。

    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半天，徐虎尚且能坐得住，徐豹卻開始跟屁/股長針一樣挪個不停，一雙牛眼不住偷看上面端坐的兩夫妻，被堂兄明里暗里又踢又掐都不管用。

    “大人，夫人！”徐豹到底是熬不住了，索性直接開嗓，“卑職今日前來，是想問一下，您預(yù)備如何處置余棉？”

    徐虎露出個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蠢材，看不出大人和夫人是要趁機考驗?zāi)忝矗?/br>
    肖明成輕笑幾聲，“你的性子沉不住，以后還得多磨磨。”

    “啊？”徐豹眨巴著眼睛，有些茫然，愣了會兒卻又追問道，“那個余棉？”

    度藍(lán)樺已經(jīng)在旁邊笑出聲。私心來講，她還挺喜歡徐豹這種憨憨，說起話來不費勁兒。

    徐虎實在看不下去堂弟公然賣蠢，主動接茬道：“大人，夫人，那余棉確實犯下死罪，但其情可憫，殺的又是罪該萬死之人，這……”

    肖明成已經(jīng)定下對余棉的處置，這會兒倒也不刻意賣關(guān)子，“我初來乍到，對這里的人手卻不大熟悉，你們親自挑兩個可靠的人，最好是單身漢，親自陪余棉往西北采石場走一趟。”

    西北采石場遠(yuǎn)在千里之外，乃是朝廷用來流放重犯的苦寒之地，當(dāng)?shù)匾话咽之?dāng)年是因在軍中毆打權(quán)貴子弟，成寧帝迫于壓力才放過去的，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

    濫殺無辜的劊子手和貪官污吏到了那里，固然是生不如死，但余棉流放過去，卻絕對不會。甚至如果傳言真的屬實，他或許還能被賞識也說不定。

    為了將方方面面都照顧到，堵住所有人的嘴，肖明成當(dāng)真是煞費苦心。前幾天度藍(lán)樺聽他說了考量之后，腦海中浮現(xiàn)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就是：宋江！

    倒不是說余棉有不臣之心，而是她希望對方能像宋江那樣，哪怕被流放了也能得到賞識，非但不必苦熬服刑，反而還能混個小官兒當(dāng)當(dāng)，繼續(xù)行俠仗義。

    徐虎徐豹聽后，對視一眼，都激動萬分，忙跪下謝恩。

    夫妻倆受了這一禮，也沒趁機再說些拉攏人心的話，直接把人打發(fā)走了。

    兄弟倆走出去老遠(yuǎn)也沒做聲，一直快到家了，徐豹才憨聲憨氣道：“哥，你這回放心了吧？我看肖大人和度夫人都是好人，去之前虧你還前怕狼后怕虎的。”

    徐虎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直接抬手給了他一巴掌，響的像是平地放了一個炮仗，“老子cao的這份心，都是為了誰？你他娘的別不識好歹！”

    狗屁的前怕狼后怕虎，老子那是怕你！以前就因為這張破嘴，這個臭脾氣，得罪了多少人？當(dāng)初林家良剛來那會兒，別人都在觀望，就這個二傻子聽說人家是從小讀書長大的，只不過后來沒考上秀才才來衙門當(dāng)差，便傻不愣登沖上去挑釁，又說人家什么百無一用是書生，娘兒們兮兮的，結(jié)果被整得一整年都沒緩過勁兒來。

    若非自己強行拖著他登門給林家良賠不是，這傻子這會兒還被人家牽著鼻子走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讀書人是真陰啊……

    徐豹被他打習(xí)慣了，捂著頭也不當(dāng)回事兒，只是嘿嘿傻笑，“我知道好歹，你是我哥，都是為了我好。”

    徐虎看他這個傻樣兒就來氣，不耐煩道：“若非我是你哥，不用等林家良，我第一個宰了你！”

    照應(yīng)這樣的傻子，都他娘的折壽！

    不過肖大人和度夫人，瞧著確實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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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余棉要往西北流放，徐豹親自帶著幾個弟兄來送了一回。

    “你有種！”徐豹沖他比了個大拇指，又摸著腦袋遺憾道，“老子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是條真漢子？”

    得知要被流放后，余棉朝衙門后院正房所在的位置磕了幾個頭，偷著在牢里哭了一場，像是把這些年的壓抑和委屈都哭盡了，這會兒看著，沒了心事后的人都年輕了幾歲似的。

    余棉帶著枷鎖，不便行禮，只是說著感激的話。

    徐豹對兩個押送公人道：“有勞兩位兄弟，好生照看，回來后我親自請你們喝酒。”

    這兩人都是徐虎親自挑選的，為人可靠又富有正義感，且家中沒有牽掛，此去必然不會借機磋磨余棉。

    兩人齊齊抱拳，“徐捕頭放心，咱們都是真心佩服余大哥，此行必然伺候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看著他安排下了再回來。”

    徐豹還了一禮，又對余棉嘆道：“好兄弟，保重！”

    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