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68
坐在床頭許久,不知道是想些什么,終于,李道玄抬手捏訣,一指點在了孟長青的眉心。那些星星點點的記憶迅速從孟長青的額頭飄出來,琉璃似的閃著微光。像極了一句詩,世間好物不牢靠,彩云易散琉璃脆。那些光點飛蛾撲火似的涌向李道玄,卻在觸及道門金仙之時,一瞬間沖散了,光倒映著李道玄的臉,他低頭注視著孟長青,一點點抹去了那段記憶。所有的痛苦,茫然,驚懼,全都一剎那間煙消云散,一丁點都沒有剩下。光全部散盡后,李道玄收回手,孟長青尚在睡夢中,什么都沒有察覺,大約是感覺到冷,無意識地往李道玄身邊湊了下,溫熱的臉貼在了李道玄的手上,李道玄的手很冰,他微微縮了下,沒了動靜。李道玄望著他,摸了摸他頭發,“沒事了。”次日。孟長青醒來后,捂著頭坐在床上發了會兒呆,他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的夢,夢里有什么東西他卻怎么都想不起來,似乎看見有道身影在晃,卻不知道是誰,夢里哭了又笑,笑了又哭,也說不上來是個意味。挺怪的。他忽然回過神,起了床,穿好了衣裳,走出門的時候還在想這事,路過大堂的時候,撞見了李道玄。他忙抬手行禮,“師父!”李道玄似乎在堂前坐了很久了,聞聲抬頭看向他。孟長青對上李道玄視線的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了一陣子,確定自己沒犯什么事兒,稍微恢復點底氣,道:“師父!我今日起遲了,房間等我回來再打掃,我先下山了!”李道玄遲遲沒有說話,直到孟長青抬頭略不解地看著他,李道玄終于問他,“昨晚睡得可好?”孟長青點了下頭,“好的,睡得很好,好像……很久沒睡得這么好了。”做了個夢,也忘記夢見了什么,只記得莫名地很放松,所以才一覺直接睡到了這時辰,孟長青說完了,下意識抬頭看了眼李道玄。李道玄低聲道:“是嗎?”孟長青點了下頭,輕聲道:“是啊。”又靜了一會兒,李道玄終于緩緩松開了袖中的手,“去吧。”“是!”孟長青松了口氣,他今日不知道怎么的,莫名不敢看李道玄的眼睛,一看就覺得有些不舒服,有些難受,李道玄一讓他走,他忙應下了,撈了東西就走了,臨走出門前,忽然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眼李道玄,正好對上李道玄望著他的視線。李道玄一個人坐在案前,屋子里有些昏暗,將他的神情隱去了。孟長青一頓,又大聲喊了一句,“師父,我走了!”李道玄沒說話,輕點了下頭。孟長青倒是沒做多想,退了下去,沒再回頭,身影一下子消失在門后。在堂前坐了一夜的李道玄仍是坐在那兒,一動沒動,有光從窗戶里趙進來,將一切照的纖毫畢現。冷了許久的香爐擺在案前,擦著光反射出淡光,正好打在李道玄的手上,他握了下那團光,沒握住,終于輕輕松開了。等孟長青再次回到放鹿天的時候,李道玄已經不在大堂了,他找了一圈,沒找見。洞明大殿,李道玄坐在殿中望著那柄飛劍,他年少時,常常一個人在這大殿中靜坐悟道,窗外樹翠蟬鳴,時不時吹來黃鐘道鼓聲,他經常一坐就是三四個月,廢寢忘食,渾然忘我。有一次,師父與師兄謝仲春一起來這殿里尋他,三人一起站在那門下,師父指著那劍對他說,那上頭掛著的是黃祖的首劍,黃祖懸劍于此,寓意著慧劍斷情。他以為師父是告訴他,圣人無情,今時今日,他才終于回過神來。當年黃祖懸劍于此,心中想的又是誰?若非心中有情,又何來慧劍斷情一說。他這一生順風順水,仿佛走在平坦大道之上,未曾遇到瓶頸也沒有迷茫過,年少時看著師兄們在悲歡里哭笑,一直不能懂那究竟是種什么東西,能讓人朝生暮死,能讓人又癡又狂哭了又笑,百狀瘋癲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記得剛正如謝仲春,有一年酒醉后望著樹下的癡傻幼子,也曾忽然落下兩行清淚來,低聲說一句,“我對不住她。”如今他坐在這兒,終于明白了那么一丁點,終于知道師父所說的“造化弄人”是什么意思,可長劍已然出鞘,六百里山脈已然開春,世上又豈有后悔這一說?這是劫,是道,是黃祖當年親手懸上的那把劍,沒有回頭的道理。李道玄在那殿中坐了半個多月,終于隱隱約約回過神來,他有些心疼,心疼孟長青吃了許多苦,原本是沒有后悔的,思及此,終于生出點后悔來。十二道洞明劍氣呼嘯而過。“慧劍斷情”四字在殿中央懸著,從六千年前一直望到了今日。三日后,李道玄從那殿中走了出來。紫來大殿中,南鄉子望著李道玄,半個多月不見,不知道是不是日頭不足的緣故,他覺得李道玄的臉色似乎比平時要蒼白,神色也略有恍惚,于是對著他道:“你去哪兒了?你那弟子來找了我好多次,說是你不見了,怕你出事。”南鄉子說到這兒不免也失笑,李道玄是什么道行,哪里需要一個連御劍都學了小半年的弟子來擔心他出事。更何況這是玄武,能出什么事。南鄉子道:“你那徒弟有些急,我只好對他說,‘你師父又不是三歲小孩,還能丟了不成?你有空不如把自己的事兒收拾好’他跪在我跟面前不說話,我就逗他說‘你師父要是丟了,我賠你個新的’,你那徒弟好像還不怎么樂意?”南鄉子也是故意逗李道玄,說著看了眼他笑了笑,見李道玄不說話,他抬頭給李道玄倒了杯茶。李道玄聞聲許久都沒說話,終于低聲道:“我忘了和他說了。”南鄉子對著李道玄道:“你那徒弟有點意思,頭一回看見弟子還管師父去哪兒的,謝仲春也被他煩得夠嗆,你確實是是太縱著了,該管還是要管管,老是纏著你算怎么回事?他多大個人了!”李道玄道:“沒事。”不知道是想到什么,他掩去了眼中的情緒。南鄉子總覺得李道玄有些不對勁兒,問他,“你瞧著神色不大好?這半個月你躲哪兒去了?”李道玄想了許久,輕聲道:“大概是躲情劫吧。”南鄉子一愣,半晌才笑了出聲。難得,李道玄還會開玩笑了,這下子不能再喊‘呆頭鵝’了。南鄉子沒說話,心里卻想,李道玄教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