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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李道玄輕輕拍著他的背,耐心地低聲哄著。等孟長青再次昏睡過去,李道玄撫著他脊背的手才緩緩停了下來,卻沒有推開他,仍是由孟長青緊緊抱著,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沒事了。”窗外雨下得淅淅瀝瀝,屋子里靜極了。等孟長青再次醒來,已經是三天之后的事兒了。那復活的太白妖道自從半個月前在宣陽冒過頭,之后再沒了消息,宣陽到處都是聞訊趕來的修士,一時間眾人都在傳這事,陸陸續續的,已經有覺得此事荒謬的修士開始離開宣陽。那每日來鬧市說書的白面書生,也有好一段日子沒出現了,城中逐漸恢復了寧靜。宣陽城有個舊俗,春日之際,會在屋檐下用白瓷碗接春雨,積攢福氣,保佑這一年順順利利。老人家信這個,宣陽舊巷子里家家戶戶檐下都擺著白瓷碗,下雨時濺起一圈圈雨水,叮叮咚咚,好聽極了。孟長青在客棧養傷,每天就趴在窗戶邊,聽著那雨打瓷碗聲。他把謝長留與自己說的話和李道玄說了,李道玄聽完也沒說什么,只讓他安心養傷。孟長青已經對找回自己的身體不報什么希望了,他壽數未盡,隨便找個義莊找具合適的尸體就能重新活過來,他已經看開了,那尸體實在找不到就算了。他現在怕的是,有人扮作他興風作浪。那人若是光挑釁道門倒也算了,孟長青最怕的是,那人扮作他回太白鬼城。那真是要了命了!孟長青也仔細思考過誰會干這種事,一點頭緒也沒有,仇視他的各派修士那真是海了去了,能從長白一路排到玄武,其中絕大部分孟長青見都沒見過,他是真的完全猜不出來。他和李道玄說這些事兒的時候,李道玄面無波瀾。“他既然引著你來了宣陽,遲早會現身。”孟長青看著李道玄,不知道為什么,聽見這一句話的時候,他心中莫名就定了下去,是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時隔多日,樓下忽然又跑過一群興高采烈的孩子,孟長青被吸引過去,扭過頭推開窗子看向窗外,猛地一頓。樓下,柳樹下,白面說書人支起攤子,拍了拍那旗子,刷一下鋪開桌布,將驚堂木與折扇擺在攤位上。孟長青刷一下站了起來,盯著那不知死活的人偶看。說書人清清嗓子,一旁茶館的人都朝他望去,有人隨手往那銅盂中扔了兩個銅板,說書人忙拱手道謝,吉祥話一串串地往外冒。李道玄也望了過去。雨后,日頭明晃晃的,那說書人驚堂木一拍,今天說的卻不是孟長青那點破事,而是破天荒地講了幾個宣陽當地的風俗傳說,這些都是說濫了的,茶館中有人喝倒彩,那說書人倒也不窘,微微一笑道:“這是說給那些外鄉客聽的!咱宣陽城大門一開,甭管南腔北調,來者是客!”那說書人說了個城隍廟的故事。宣陽城兩百年前有過一場大旱,足足旱了一百年,刨地三尺都沒挖見一滴水,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說法,說這是天譴,最終,無數宣陽人遠走他鄉,宣陽一度成了空城。宣陽方圓十里,唯有城隍廟那口井還有一點點水冒上來,干旱過后,那古井改名叫做龍王息。龍王喘息,有滴雨之澤。也就靠著那口井里微末的水,城隍廟那顆千年古樹才沒枯死,其后百年,古樹愈發繁茂青翠。也不知道這百年來風俗是怎么演變的,漸漸的,宣陽有男女去那樹下求起了姻緣,兩百年后,莫名其妙的,那顆古樹就成了姻緣樹,上面吊滿了各種香囊手帕,甚至還有個別腦子進水的男人在上面吊肚兜。那口井也成了能護佑婚姻的姻緣井,據說,若是心地夠虔誠,月圓之夜,能在那口井中看見與自己緣定一生的人。姜姚也湊在孟長青身邊聽,頗為津津有味,聽到姻緣井時,他驚奇地扭過頭問孟長青,“道長,這是怎么一回事啊?”“據我多年的經驗來看,”孟長青喝了口茶,“應該是封建迷信。”姜姚:“……”李道玄在一旁靜靜看著孟長青,終于開口道:“也不一定。”孟長青刷一下扭過頭看去,手中的茶杯差點沒端住。李道玄望向姜姚,低聲道:“福澤優渥之地,靈氣薈萃,若是時機恰好,也許真的能昭示些什么,不常見。”說完,他望向孟長青。孟長青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疼。那說書的又扯了一陣子,說的全是那城隍廟的故事,從古說到今,一連說了七八個傳說故事,然后他清清嗓子,朝眾人一拱手,“多謝諸位捧場!”叮叮當當,銅錢丟入銅缽,說書人笑呵呵地收了錢,喜滋滋地打算收攤。一抬頭,正好看家對面客棧二樓窗前的三個人,他臉上的笑容一僵,嘩一下將錢倒入布袋子中,抓著招牌趕緊跑了,一溜煙消失在街盡頭,跟逃命似的。二樓的孟長青望著他的背影,許久才喃喃念道:“所以他的意思是讓我們去城隍廟?”入夜后。孟長青與李道玄出了門,李道玄在客棧設了結界,讓姜姚安心待著客棧,安全些。等兩人到城隍廟時,正好月到中天,城隍廟里靜悄悄的,草叢中有蟲子在跳。這城隍廟平日里歸宣陽城鄉署打理,白天開著門,入夜就上了鎖,前些日子宣陽涌入一大批修士,這些人沒地方住,城隍廟夜里開了一陣子,如今修士漸漸離城,一切又恢復了原樣。孟長青走入后院,院子倒是挺空曠的,果然有一樹一井。孟長青抬頭看去,他聽那說書人說千年古樹,還以為是樟樹槐樹一類的樹木,仔細一看,竟然是顆桃樹,千年的桃樹,確實不多見。他見院子里昏暗,沒多想,隨手從自己的魂魄上撕下四張魂符,刷一下點燃,飄到了院子四角,院子一下子亮堂起來。剛撕完,他猛地想起件事兒,一下子看向身旁,手僵住了,忘了!李道玄!李道玄看著他這一氣呵成的動作,“胡鬧夠了?”被教訓了的孟長青僵在原地,什么都說不出來,收回了手。李道玄望著他,“回去再談。”孟長青忙點點頭,暗暗松了一口氣,老實地跟在李道玄身后。院子里靜悄悄的,連一絲風都沒有,正好是季春時節,桃花開了一樹,無風自然下落。那口名叫“龍王息”的古井上蓋著塊青石板,有桃花瓣摔在上面,窸窣作響。第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