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6
疾言厲色起來,拂袖道:“來人!請解太傅出獄!”第35章大赦的詔書來時,月蝕依舊未褪。謝浚取了風燈,同解雪時一道踏出牢門。牢外已經候了三個禁衛,是來請解雪時去司天臺的。適才牢中昏暗,謝浚一時沒看清他神色,這會兒風燈斜照過來,一片雪亮的光斑里,他面色雪白,腮邊還殘留著手指扼出來的青印,雙唇竟然泛著一股涼浸浸的胭脂紅,仿佛嚼爛了的紅絨。唇上被舔咬出來的新傷,因此暴露無遺,甚至可以想見,對方是怎么捧著他的臉,用犬齒蠻橫地廝磨他的下唇的。謝浚心里砰地一跳,正對上解雪時的雙目。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雙素來黑闐闐的眼睛,似乎蒙了層新洗般的濕意,顯得出奇明亮柔和。“他又來了?”謝浚道。解雪時面色不霽,只是道:“走吧。”這就是默認了。謝浚怒生五內,當下里一股酸氣直沖喉頭,只暗恨自己思慮不周,又被那賊子鉆了罅隙——誰能想到,袁鞘青竟然毫不顧生死,甚至還能從解雪時劍下占得便宜?他強壓住怒氣,轉而握住解雪時的手,道:“形勢不妙,敵暗我明,你萬萬小心,等到了司天臺便宜行事。”解雪時頓住腳步,皺眉道:“我在牢中的時候,究竟發生了什么?”“馮錫安、虞馮鏡、祝樊……這些名字你想必不陌生,平常時節也有走動。”解雪時點頭道:“都是庚戌科同進士出身,先前會試的時候,是我遴選出來的貢士。”謝浚又接著徐徐道:“那年你任的是主考官,取中的貢士里還有杜良嗣、康恒之、王贊、劉春霖、閻翡。”這名字甫一入耳,解雪時的瞳孔便是一縮,幾乎瞬間洞悉了他的用意。一時之間,通身如沃冰水,寒風裹挾著碎珠似的雪沫,兜頭灌進了氅衣間。“你說什么?”“他們都死了。”謝浚道,“半個時辰前,遇刺府中。”解雪時面色慘然,在雪中默默駐足良久,方才道:“是因我而死……因我而死!”長劍在鞘中蜂鳴起來,顯然是感其悲憤,雪亮的劍光幾欲脫匣而出,又被五指死死封住,只余無形的殺意激蕩其中。這般視人命如草芥的暴烈手段,已經徹徹底底激怒了他。他生平樹敵頗眾,不知與人交手了多少回合,像這般瘋魔的做派,卻是見所未見。“庚戌年取中的貢士,足有二百九十六人,蒙難的這一十七人,不知有什么干系?”“馮錫安精擅館閣體,曾為你手謄心經一卷,蒙你夸贊平正雍容,刺客便取了他一雙手。劉春霖有一目十行之能,又目如好女,多情善睞,被你點中,一道編修,死前便被剜了雙目……”謝浚苦笑道,“若非這般陰鷙手段,倒像個善妒的惡婦人哩!”正說話間,風雪更緊,風燈撲簌的光影之外,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官轎停得隱蔽,其間要穿過幾條長巷,一路上能聽到繡樓上叮叮當當的聲響,凜冽異常,如銀瓶乍破般。是官邸里的女眷,為了驅逐天狗,捧著銅鑒向月而擲,銅鑒光寒,粼粼發亮,映著女眷手上的臂釧銀環,不時斜照到解雪時一行人的面上,如荒草間露光一閃,墮地時錚錚有聲。解雪時心事重重,眼瞼上卻被銀光一晃。他素來警醒,幾乎瞬間捕捉到了一縷細微的裂帛聲。以及一縷若有若無的血腥氣。謝浚和他并肩而行,這時卻稍稍落后了一步。走在最末的,便是三個禁衛,一路上默默無言,只按著腰側長刀。禁衛佩的乃是橫刀,刀身筆直狹長,刀口斜切,能輕而易舉地截穿鐵甲。此刻正凜然無聲的收在鞘中。謝浚恍然不覺,見他停下腳步,便問:“雪時,怎么了?”解雪時的目光冷電一般,在三個禁衛面上一閃而沒。鐵盔的陰影沉在他們面上,晦暗深邃,仿佛一眼眼望不到底的深井。——滴答。是血珠墜地的聲音。解雪時不動聲色道:“把盔摘了。”當中的禁衛踏前一步,道:“大人,發生了什——”話音未落,一點鐵灰色的寒芒,已從他臍中破出。這一劍來得太快,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感到痛楚,長劍已如勁弩一般,掠著一副血淋淋的內臟,逼到了謝浚眼前!第36章一柄森寒如月光的劍。劍身極狹,天眼紋密布,通身泛著粼粼的深青色。出劍的亦是不世出的高手,不知在禁衛身后潛行了多久,暴起的瞬間,洞徹軀體,游刃于肯綮之間,渾如熱刀割蠟一般。禁衛都是些體格精悍的青年人,但從中劍到暴亡,竟連一聲悶哼都沒來得及發出!幾乎在照面的瞬間,謝浚眼中已經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死氣。他對武學一道涉獵甚淺,左不過學了些君子御射之術,如今生死交睫之間,他只來得及聽到“錚”的一聲輕響!后發先至的一劍!雪亮的劍光,自解雪時氅衣間騰出,兩股劍鋒錚然相抵,發出令人齒寒的金鐵摩擦聲。交鋒的瞬間,解雪時心中微微一驚,灌注在細劍上的勁力,竟如硬矢破空般,在他劍上蕩開,震得他虎口發麻。好強的力道!這一合之間,他心念疾轉,已然摸清了對方出劍的路數。脫手細劍,力能透骨——是軍中斥候慣用的破甲式,脫胎自神臂弩,至剛至猛,迅捷無形。解雪時手腕一擰,柔韌如膠漆的氣勁,霎時間裹纏在了劍身上,一攬一帶間,對方勁力頓瀉,已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哐當!細劍墮地的同時,有風聲撲簌一響。是風燈被吹動的聲音。解雪時絲毫不敢大意,當下將謝浚往身后一攔,凝神看去。那盞風燈,不知什么時候倒落在地上,燈芯猛地竄了一竄,似乎被無形的氣流剔亮了。燈罩上被截出了一道兩指寬的裂口。在解雪時凝視的那一瞬間,燈芯啪的一聲,一分為二,熄滅了。果真是生平罕見的快劍。這刺客一擊不中,轉而又一劍挑翻了風燈,借著月蝕的掩蔽,劍光已經隱遁在了黑暗之中。誰也不知道,他的下一劍,會在什么時候來臨。像解雪時這樣的高手,本有聽聲辨位之能。但他只是稍一凝神,便意識到了來人的險惡居心。四周叮叮當當的,都是凌亂的擲鏡聲。環釧相擊的繁響,錯落其中,幾如風中驟雨一般。相比起來,長劍破空時的風聲,簡直微不可聞。目不能視,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