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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仰起臉去,視線越過大樹的枝葉,往天的最高處看。 他問:“什么事?” 滕溪并沒有動作,她仍舊那樣埋下臉坐著,很快地說:“你覺不覺得你自己錯了?” “是,我那時候不應該把你丟在那里,有些不禮貌。”張念變得很溫順,這一點滕溪能夠很快地察覺出來,即便不明原因。 滕溪又說:“我縱容了你很多,我是喜歡你,沒錯我特別喜歡你,但我也喜歡我自己,我也有我的脾氣。” “對,我是做了錯事,我承認。” 最讓人訝異的是,張念這樣活在黑白濾鏡里的人忽然煥發了新光,他是誠懇的,忽然要把全部的干擾項拋開,給滕溪看一個更真的自己。 他連著說了兩個“對不起”。 雨越來越大,在網球場的地面上積起了很淺的水洼,滕溪坐直了,又決定站立起來,她轉過身來看著張念,露出了一個疏離的微笑。 “我們都不肯服輸,所以什么矛盾都無解了,你不要道歉,我今天真正要說的是——分開吧。” 張念也站了起來,雨從頭頂樹冠的縫隙里滑落,很重地掉在身上和臉上,他點了點頭,暫且壓下內心的訝異和釋然,很輕地說了一個字:“好。” 滕溪很強硬,她咬了咬牙,就沒再笑了,她轉身之后很快地走開了,去了雨更大的地方。 于是這天的晚餐時間過后,張念和滕溪都渾身潮濕,但由于是一場猛然降落的雨,因此班上還有很多人渾身潮濕。 像是誰刻意為之,在埋葬這場毫不體面的初戀的全部痕跡。 第二天英語課,劉小白在樊靜雯寫板書的間隙轉頭,想給張念一個鬼臉,可他的笑還沒露出來,就被張念愁苦的表情嚇到了。 劉小白撇了撇嘴巴,又轉臉回來,他從筆袋里找了白色格子的便利貼,寫:滕溪和你今天都很不開心啊。 白色的紙卷在飛行,后砸到了張念的額頭,他忽然有些警覺地抬起眼睛,卻正迎上了樊靜雯的視線,兩個人都深藏著情緒,因此互相猜不透,樊靜雯忽然走了下來。 教室里幾乎全部人的目光,跟隨著樊靜雯,落在了張念身上。 只有劉小白沒敢回頭,他忽然冒起一身冷汗,不知道該做點什么,樊靜雯沒說話,她保持著上課時候該有的微笑,用手撿起了掉在張念書上的白色紙卷,放進了牛仔外套的衣袋里。 張念看著樊靜雯,佯裝淡定,他不知道紙條來自誰,更不知道內容是什么,劉小白趁著樊靜雯看電腦的時候,輕微側過臉來,用口型告訴張念:“沒事。” 張念松了一口氣,他伸出筆去,輕戳了劉小白的脊背。 后來,劉小白被樊靜雯喊去了辦公室,他抬起手撓著鬢角,說:“老師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想聊天,對不起,我真的錯了對不起。” 樊靜雯與何樂天完全不同,她一頭栗色的、短到極致的頭發,右邊耳朵上有一整排耳洞,說起話來也是語氣輕松的,搖了搖頭,說:“我沒有怪你啊,我相信你沒有下次,小事一樁。” 樊靜雯的眉尾上挑,她指了指桌面,說:“拿走吧。” 白色紙卷仍舊是原來的樣子,劉小白連忙把它撿起來,再說了句悔意十足的“謝謝”。 “我沒看,放心。” 劉小白回給了樊靜雯一個微笑,他曾經因為小事懼怕過何樂天,因此也開始懼怕所有的班主任,但現在,當樊靜雯輕松解決這一件小事并且微笑的時候,劉小白被扯掉了一個心結。 出了辦公室,劉小白沒再展開那張紙條,他猶豫之后,還是把它撕碎,扔進了樓梯轉角處的垃圾桶里。 夕陽是漂亮的橙色,那一束光是一匹艷麗的布,被什么拉扯過后,從窗外掉了進來。 高三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開始了,劉小白繼續做著張念的朋友,他當然能夠察覺滕溪和張念事實上毫無交流了,柳寧寧學習用功了不少,班里沒再來新同學。 “以后我和滕溪,什么關系都沒了。”親口承認一場凋零的戀愛,的確有幾分悲涼感。 劉小白和張念肩并肩走著,忽然就停下了腳步,說:“好吧,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先說分手的。” “怪不得你這幾天老是垂頭喪氣,怎么樣,不好受吧。”劉小白忽然抬起手來,很輕地撫摸著張念的背,劉小白打了個噴嚏,覺得天氣真的轉涼了很多。 夜色里,網球場上空蕩蕩的,劉小白找了場邊的椅子坐下,他說:“來,坐一會兒,幫你疏導疏導。” “不用,我沒什么想法。”張念站在不遠處,這里沒有路燈,只能借著遠處的光線望向彼此,他看到劉小白站了起來,并且跑向自己。 附近有很多樹,樹有清新的植物氣味,樹下面,泥土是苦澀又軟的。 劉小白額前散落著頭發,他眨著滾圓的眼睛一笑,說:“那我以后還每天和你一起吃飯,行不行?” “可以吧。” “好了,別不開心啦,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厲害的人,她跟你分手,你就找個比她好一百倍的,你怎么會擔心沒女朋友呢……你喜歡什么樣的?” 張念手上還拿著兩本練習冊,他站在原地不動,說:“喜歡愛笑的人。” 劉小白正全神貫注著,他忽然就笑起來,問:“那你看我愛不愛笑?” 張念像是忽然生氣了,他低下頭,轉身慌忙地往網球場遠處走去,幾片很小的樹葉落下來,掉在了劉小白肩膀上。 “開什么玩笑……”張念走了沒多遠,又折回來了,他一臉無奈,但還是伸手去接劉小白的書包,提醒他,“你鞋帶開了。” “謝謝。” 張念甚至開了手機給劉小白打光,他等著他系鞋帶,忽然就開口了。 說:“我覺得,我可能喜歡愛笑的人,最好是活潑一點的,要是白皮膚,小臉,大眼睛,喜歡運動,很會安慰我……” 打下一個完美的蝴蝶結了,劉小白仰起臉,在刺眼的燈光里閉上了眼睛,他說:“你要求也太高了吧,哪里會有這種人……” 張念忽然就把手機電筒滅掉了,他像是從醉意里忽然逃脫,心里審視起自己剛才的話,他用刻意冷靜的語氣,說:“啊,我亂說的。” 奇怪的情緒像玻璃珠裝在罐子里,瘋狂搖晃時發出凌亂急促的聲響,張念遲鈍到幾十秒鐘后才察覺那些標準來自何處。 罐子碎了一個邊緣鋒利的孔隙,玻璃珠爭先恐后地飛出來,墜穿濃重的夜色,滾了滿地。 第37章Chapter37 劉小白獨自舉著餐盤,他穿過來往的人,在食堂角落處找了個位子。 天氣轉溫了,這里不比北方那樣四季分明,夏和冬之間的過度像是越來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