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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臺前,葉思栩照例在手機關(guān)機前看一眼,卻收到了秦越鳴的一條微信。是一張照片。白色的劇本上面擱著一片小小的紅楓。這不是昨天在劇院庭院里撿起來的那一枚么?葉思栩手指頭劃過手機屏幕,他原來沒丟呢,還特意拿回去了嗎?和劇本放在一起的意思是什么?是在想念自己的意思嗎?葉思栩抿著唇偷偷笑起來,快速將照片保存在手機中,想了想,趁著有時間,直接將照片設(shè)置為微信對話框的聊天背景圖。他發(fā)了一個擁抱的小表情過去。等將東西收拾好,葉思栩才給自己鼓了鼓勁,今晚秦越鳴不在,但是有很多厲害的話劇導(dǎo)演,得提著精神好好表演。但今天小問題多。化妝換裝時,葉思栩綁在頭上的紗布眼罩忽然丟了。這東西是擱在化妝小智那里的,他口中喃喃道:“明明擱在這里啊,怎么忽然不見了?”化妝臺上東西多,但“辰辰”的紗布和眼罩是重要道具,是獨立放好的,一般是不可能輕易弄丟。“你別急,我們一起找找。”葉思栩剛換上戲服,外面裹著藍(lán)色的厚羽絨服,兩手握著衣服邊緣蹲下來幫他找。另一頭,孫老師見他們還在找東西,便問:“怎么了?什么要緊東西現(xiàn)在找呢?”年長一些的人,做事情總是喜歡萬事俱備,看他們小年輕到這會兒還在找東西,他又知道葉思栩一向謹(jǐn)慎,便對小智道:“小智你也真是的,是你東西掉了吧?”葉思栩彎著腰在另一桌化妝臺下面看看,口中道:“是我的紗布眼罩沒了,沒事,孫老師,我們找找應(yīng)該在這里的。”“這怎么能丟啊?”孫老師搖搖頭,說著也趕緊轉(zhuǎn)過去門邊看看。兩位女演員都在化妝,陳若凡開腔道:“哎喲,我怎么感覺這戲每次一演,總要出問題,是吧阿葉?”雖然這話也沒錯,但葉思栩聽著不太舒服。他想,我可能對陳若凡有偏見。于是不咸不淡地應(yīng)一聲。坐在她身邊的梅老師趁著口紅沒弄,趕緊喝口水,施施然道:“這都是小事情,找到就好了。沒多大關(guān)系。”雖然孫老師說了一句自己,但小智也沒往心里去,的確是他臨時失誤,但看孫老師去尋到門邊去,他還是道:“孫老師,肯定不在那兒的。我剛拿出來放在桌上了,要么是掉地上,要么……”小智話沒說完,孫老師就在門背后的角落看到白色的紗布,一彎腰撿起來:“你別說,就在這里。”“啊?”小智意外地看過去,“真見鬼了,怎么好端端跑那里去。”他飛快接過,紗布有點臟了,估計是門背后有灰塵,他撣了撣,對著葉思栩道,“阿葉,你將就吧,下次我整個備份的,就好了。”說著就讓他坐下。這頭導(dǎo)演助理來催他們上臺。葉思栩頭上綁好紗布,他是由孫老師帶著進(jìn)場的,每次都是孫老師親自送到“辰辰”所在的房間。十分鐘后,劇院燈光暗滅,全場鴉雀無聲。演員們在幕布后面輕聲完成就位工作,葉思栩呆在這熟悉的“臥室”里,腦袋放空,心里回旋這一個聲音:我是辰辰,今年高三,我的同學(xué)們都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高考,而我卻在一場車禍中不幸失明……厚重的、深紅的長帷幕徐徐拉開,再度上演。“家不像個家,人不像是個人,活著……也不像是活著,我們?yōu)榱耸裁矗俊?/br>“mama”坐在客廳沙發(fā)中,靠著“爸爸”無奈地哭訴,“你要養(yǎng)著他在家里,可是我們母女倆?過得什么日子?我這一生還長呢。”“辰辰”在自己的房門背后聽到這話,一下子跪在了門邊,膝蓋著地時“噗通”一聲。舞臺效果強烈,觀眾為之一振。可是誰也不知道,葉思栩在這個瞬間疼得冷汗直流。他的小腿靠近膝蓋的部分,竟然扎了釘子!那釘子是活生生嵌進(jìn)了他的rou里,甚至靠近了小腿骨。疼痛在某一個剎那間叫他神經(jīng)麻痹,太陽xue的冷汗立刻濕透了紗布,他一只手掛在門把手上,差點將這一扇“道具門”給拽倒。腦子里有一根弦死死繃在那里,葉思栩?qū)ψ约赫f——我不可以出錯的,不能毀了整一戲,更不能毀了觀眾對清光劇場這個招牌的期待。他撐著門把手,按照戲里的劇情,完全沒事似的站起來,但鉆心的疼仍然叫他打了一個趔趄。臺下,程一諾在方亦南耳邊輕聲道:“思栩處理細(xì)節(jié)倒是真的還可以。越鳴應(yīng)當(dāng)是花了時間的。”方亦南握緊他的手,皺眉看著舞臺,點頭,表示贊同。再眼尖的人,都只是以為“辰辰”在舞臺上跪得太久起身時腿麻時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動作而已,都沒有想到葉思栩是如何咬牙切齒地強忍著疼痛,又是如何小腿帶著那一枚釘子在舞臺上行走的。葉思栩能感覺到小腿上的血再往下流,甚至已經(jīng)慢慢流到襪子里。“mama”進(jìn)來同“辰辰”對戲時,梅老師距離他這么近,立刻看到了他臉色不對勁。那種壓抑強忍的疼痛,五米遠(yuǎn)的觀眾是看不到的,但她太清楚了——這顯然不正常,已經(jīng)完全超過“辰辰”這個原本就病態(tài)的角色需要了。等到陳若凡飾演的“jiejie”與“辰辰”發(fā)生爭執(zhí),葉思栩的動作幅度又大,一會兒站一會兒坐,已經(jīng)疼得都不知道是劇情需要還是本能地聲音發(fā)顫。葉思栩的疼痛和“辰辰”的疼痛,從沒有像今天這樣在現(xiàn)實與戲劇中互相交織,仿佛兩條河流在此刻匯聚在一起。葉思栩和“辰辰”瞬間成為了一個人。臺下一溜兒劇院的老師導(dǎo)演看到這里,都對這平日里羞澀內(nèi)向的小演員刮目相看。連方亦南都主動對程一諾贊許道:“不能讓越鳴帶他回家,我們留著,以后是臺柱子。”程一諾淺笑:“你啊。”等整場話劇結(jié)束時,原本梅老師謝幕是站在孫老師這頭,她心里記掛著葉思栩,倒是不經(jīng)意地繞過了孫老師和陳若凡,一把扶住葉思栩,撐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