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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臉上的笑意完全消失,垂著眼皮說:“你爸去世之后的半年。” 龐貝點了點頭,動作不算快,她還以為她爸剛去世,他們就結婚了。 裴清枚喜歡哭,哪怕快五十的人了,眼淚還是說掉就掉。 她坐在床上低頭擦眼淚,說:“……貝貝,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時候,也沒有對不起你爸爸,你為什么要恨我?我不能結婚嗎?我要替他守一輩子寡嗎?” 龐貝心里酸澀又憤怒,她捏著墨鏡,將墨鏡的框架都捏得有些變形。 大人總是這樣,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孩子什么都不懂,卻不知道,他們的心思全暴露在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眼神與動作里。 裴清枚兀自擦眼淚,還在絮絮叨叨地說:“我跟你爸爸結婚的時候是趕鴨子上架,我根本就不喜歡你爸爸,是你外公外婆非要逼著我嫁。要不是你汪叔叔那時候家里太窮,我就應該嫁給你汪叔叔了。” 龐貝沒進臥室,她就在陽臺吹著中秋節的風,冷淡的聲音帶著冷風飄進去:“那你可以離婚。為什么要一邊留著他的照片想念,一邊和爸爸在一起生活呢?” 裴清枚怔住,下意識問:“你爸爸告訴你的?” 她和龐中林的婚姻就是因為和汪之林的合照爆發出的問題,但婚姻這件事,實在是太復雜,她說不清,也理不清。 不管怎么樣,她并不希望這件事由龐中林告訴龐貝。 龐貝笑了笑,說:“你覺得爸爸是這樣的人嗎?” 她收斂笑色,告訴裴清枚:“是我自己發現的,你并不喜歡看書,可你的房間里,卻有一本被你翻皺的書。” 裴清枚無言以對,她是把汪之林的照片夾在那本書里面了。 她自己抽了幾張床頭的衛生紙,擦掉眼淚,鼻音濃重地說:“這一點我是對不起你爸爸,可是我沒有辦法控制我的感情。我也想過跟你爸爸離婚,但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你爸爸不會讓我離婚的,你外公外婆也不可能讓我跟你爸分開。” 龐貝無情地打斷裴清枚:“別怪別人,尤其別怪我爸。” 說到底,不過是舍不得龐中林的萬貫家財。 她冷冷地說:“這世上只有爸爸最心疼你的眼淚,但是爸爸已經死了,所以你以后少哭一點。” 裴清枚頓時愣住 ,眼淚掉得更兇。 龐中林當然對她很好。 龐貝等了一小會兒,見裴清枚哭得差不多了,才說:“我現在的工作你也知道了。我來是想跟你說,我想好好工作,裴家那邊的吸血鬼已經害死了爸爸,你要是真的還心疼我,就別讓他們再出來影響我。” “貝貝,公司的事,也不能全怪你舅……”裴清枚看著龐貝冰冷的雙眼,后面的話也說不出口了,便不住點頭,哭著說:“不會的,你放心,不會的。你外公外婆已經教訓過你舅舅們了,絕對不會再影響你。” 龐貝從陽臺走進臥室,帶上墨鏡說:“我走了,以后你有什么生死大事,再聯系我。” 裴清枚慌忙起來拉著龐貝的手,哭哭啼啼問:“貝貝,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龐貝拂開裴清枚的手,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平常沒事不要打擾我。” 裴清枚嗚咽著問:“貝貝,我十月懷胎生了你!你怎么這么狠心呀!” “你是生了我,但你既沒好好愛爸爸,也沒有好好愛我,你不是個好妻子,也不是個好母親。如果不是因為你生了我,我今天來都不會來。” 龐貝留下這句話,就走了。 裴清枚心里有數,她很愧疚,所以連反駁的余地都沒有,她哭倒在床上,也沒有再去挽留龐貝。 龐貝沒有和汪之林打招呼就離開了裴清枚的家。 或許汪之林沒有做錯,但是龐貝無法在感情上接受這個男人。 不到十二點,龐貝就上了喻幸的車。 “餓不餓?想去哪里吃?” “幸運,我想回家。想吃你的做的飯。” “好。” 喻幸開車,把龐貝帶回了萬瀾千波。 一進門,他就摘下了她變形的墨鏡,墨鏡底下,一雙紅彤彤的眼睛。 龐貝撲進喻幸懷里,低聲啜泣。 喻幸揉著她的頭發,說:“不想去以后就不要去了。” 龐貝點點頭,說:“她現在過得挺好的,開始為別的人學做飯,開始做別人的好mama,以后我也不用再去了。” 喻幸心里泛酸,聲音多出幾分溫柔:“以后有我給你做飯。她不疼你我讓奶奶疼你。” 龐貝笑了笑。 家里還有新鮮的菜,喻幸去煮飯,做了三個家常菜。 吃飯的時候,龐貝跟喻幸提起了她父母不完美的婚姻。 龐中林和裴清枚結婚全憑裴清枚一張漂亮的臉,龐中林是十分傳統的人,他對妻子與家庭非常的忠心,直到發現了裴清枚書本里的那張照片,才知道有汪之林這么個人的存在。 但是裴清枚是個很懂分寸的人,盡管思念汪之林,可她只是默默想念,絕不做出破壞家庭的事。 龐中林太寵愛裴清枚,責任心也太重,一直努力維持著在破碎邊緣徘徊的婚姻。 可人心是最沒法控制住的。 裴清枚不喜歡龐中林,越被寵愛反而越有恃無恐,連帶的對龐貝也多了些不耐煩。 這些東西就像細小的纖維,無孔不入,滲透進龐貝生活 里的點點滴滴。 那些不美好的東西,深深植根在她大腦記憶區域的私密領域里,是她不想跟任何人提起的秘密。 龐貝低著頭,淡聲說:“幸運,這些事嚴瑞豐也不知道,誰都不知道,只有你知道。” 喻幸也是第一次聽龐貝說起她的家事,令她傷心難過的家事。 如果時光倒流到七年前,他一定在她半夜做噩夢哭醒的時候,輕吻她的眼角。 “砰——” 天空一聲巨響,傳來煙花爆|炸的聲音。 龐貝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她正好也吃飽了,放下筷子到陽臺去看煙花,一邊看一邊嘀咕:“不是禁燃了嗎,怎么還有人放煙花?而且這才白天,什么也看不見。” 喻幸跟著走過去,望著遠處說:“那是游樂場,有燃放資質,估計是中秋活動煙花的試放,晚上全放了肯定更漂亮。” 龐貝開心地說:“那午睡一下,等到晚上再來看煙花。” 說是午睡,龐貝一不小心進入了深睡眠,開始做夢。 睡夢之中,她呢喃著什么。 喻幸先醒,伸手撫平她皺著的眉頭。 中秋佳節,她應該是想龐中林,想家了。 喻幸輕手輕腳離開家,戴著口罩,開車出去了一趟。 先去了商場,又去了一趟超市。 龐貝一覺睡到了晚上六點左右,喻幸早就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