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41
一覺,一切有我呢,別擔心寶貝……”他低沉的聲音似有魔力般安撫人心。奚微卻一語不發。杜淮霖有些奇怪,他的安靜太過異常。“你怎么了?”杜淮霖搭上他的肩膀。奚微抬起頭,看了他很久才問:“杜叔,你知道我爸是誰嗎?”“……”杜淮霖哽住了,不安在心頭擴散。“為什么突然問這個?”“你知道嗎?”奚微的聲音已經染上一絲顫抖。杜淮霖的手松開了。說來奇怪,他的心緒出乎意料地寧靜。就像潛逃的罪犯東躲西藏不見天日,最后被抓獲那一瞬間,反而卸下了心頭重負。懸于頭頂的鍘刀徹底落下,他終于可以安心地引頸就戮了。“你知道了。”他說,“你mama告訴你的,是嗎?”他不清楚奚莉莉是怎么想起來的——為什么隔了這么長時間才想起來?如果她一開始就認出自己,他沒有任何自主選擇事態發展的權力,那現在又會是怎樣的局面?沒有如果。假使命運開夠了玩笑,打算用一個最具戲劇性的方式,為這出精彩的人間鬧劇劃上句點的話,那么任何人都無力阻擋,任何人。他也不在乎這個如果,無論奚微怎么知道的都不重要了。因為他一直有種預感,就算他已經決意要欺瞞一生,可這柄利刃或早或晚,總有一天會掉下來。與其說是預感,不如說是他潛意識里一個又怕又盼的結局。他瞞著奚微扛下這個秘密,一面享受著偷來的片刻歡愉,一面被被情與禮之間的糾葛折磨。他沒能做到發乎情止乎禮。有禮者無情,有情者無禮。二者哪能兼顧,偷來的兩全,始終得還回去,他早有覺悟。“我不相信,她肯定是因為這個病……她胡說八道……”奚微抓著他的胳膊,“她騙我的是嗎?你不是……”“……對不起。”這句道歉早該說,如今終于有了機會。這是他欠奚微的,最沉重的一句“對不起。”奚微的手一寸一寸順著他的胳膊滑下,肩膀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真的認為奚莉莉是在胡言亂語,或者是他誤解了,她說的其實是杜淮霖有他父親的線索。他多希望杜淮霖能當場給他一個解釋,可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被殘忍打破的幻想。杜淮霖這輩子沒體會過這樣難熬的沉默,像被延遲的審判。他無從自辯,只能被動而消極地等待裁決。“是把我從窨井里救出來之后?”“……是。”這對話沒頭沒腦,可當事人都知道說的是什么。并不久遠的往事,記憶仍然鮮活。他被從窨井里救出來,在醫院,杜淮霖第一次問他和他父親有關的事。他來家里找他,跟他說:你的一切,我來負責。說是包養關系,可每當自己想要親近他的時候,他都有意無意地,把自己推開。元旦時趁著他酒醉逾矩越禮,他清醒后情緒復雜,急于否認。想要把自己送出國,恐怕也是被逼無奈吧。他當時又做的什么打算?奚微一直記得他陪自己去書店時,說過一句讓他摸不著頭腦的話:“你都這么大了,我怎么能不老呢?”原來如此。那些七散八落的線索,話里有話的試探,欲言又止的推拒……那些當時看來莫名其妙關懷備至,分明想親近卻怪異的疏離,如今在真相的反射下,全都有跡可循。因為他們是父子。可是之后呢?在杜家別墅那一晚,冬夜寒冷的細雨之中,他忘情而火熱的吻,他們如情人般緊密相擁身體相合……又該如何解釋?……他怎么忘了,他當時情緒激動,他說他不出國,他要結束這種關系,他要離開他,杜淮霖才把他拽住,吻了他。在車里,他說回家,是自己主動貼上去,杜淮霖甚至都沒射在他里面。他搜腸刮肚的回憶,杜淮霖沒有主動對他說過一次“我愛你。”他問:你喜歡我嗎?他說,當然喜歡。他問他:你愛我嗎?他說,當然愛你。哦,對,除了那次在床上,他喊他“爸爸”,他說“爸爸愛你。”那些自以為情深的甜蜜,全都變成了不堪回首的尷尬。杜淮霖說喜歡,說愛的時候,到底把他當成什么人?他的愛護與寵溺,到底摻雜了怎樣的成分?他們那些如戀人般的親吻,纏綿,情話,都是杜淮霖的權宜之計,是他不忍拒絕,為了留他在身邊的手段嗎?不,他不相信,他不愿意相信。畢竟一個父親再愛自己的兒子,再不忍心拒絕,也不會想要和他接吻上床的不是嗎?距離希望被徹底摧毀尚存一線。奚微已經失去了理智思考的能力,慌不擇路——他怎么不想想,如果杜淮霖承認他的喜歡和愛超脫于親子關系之上,這種感情該有多不合理多驚世駭俗?可他已經顧不得這么多了,他只想拼命抓住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是杜淮霖什么都沒說,在奚微帶著最后的希冀問他“你明知我是你兒子還跟我上床,說明你像戀人一樣愛我對嗎”之后。他用長久的沉默來折斷了這最后一根稻草。奚微的世界終于徹底崩塌了,淚水奪眶而出。他不愿再去思考任何事情,他喘不上來氣,只想離開這個讓人窒息的環境——“奚微!”杜淮霖焦急地喊,不顧走廊里寥寥無幾的患者家屬疑慮的目光追上去。奚微跑得很快,他想起奚微曾自豪地跟他說,自己在校運動會得過百米冠軍,他還笑著夸他,真是頭小豹子——恍若隔世。外面的雨不知何時起已呈傾盆如注之勢,砸得人抬不起眼。奚微跑出醫院,跑上街道,直至他耗盡所有力氣,扶著路邊一棵樹停下。他絕望的哭聲被雨聲湮沒,佝僂的腰身卻更直觀地沖擊杜淮霖的心,如被刀刃豁開胸膛。他遠遠地望著,卻沒上前。他們之間的追逐角力都發生在雨夜。上一次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跳下車把他抱在懷里安慰,可現在呢,他該以什么身份去給他遮風擋雨?一個問心有愧的愛人,還是一個德行有虧的父親?他沒法回答奚微的問題——他愛他兒子如同戀人,這話要他如何宣之于口?杜淮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掏出電話。暴雨如注,街上已經沒有行人。偶爾有車經過,濺起的水花和雨水一起潑在奚微身上。襯衫被水淋透貼緊他皮膚,像一層脆弱的保護膜。杜淮霖一動不動地站在遠處。雨幕隔絕了世界,隔絕了一切。他的眼里,只剩下奚微單薄的身影。在同一場大雨中,他們站在無形的,透明的墻壁兩端,分別體會著交錯的錐心之痛。二十分鐘后,一輛大紅色的保時捷911在他身邊猛然停下。余敬從車里竄出來,對著奚微喊了幾句,生拉硬拽把他塞進車里。余敬的車駛離很久后,杜淮霖才把僵硬的雙腿從原地挪開。他只能躲在陰影里,路燈照不見的地方,眼睜睜地目送他的寶貝離他而去,卻沒有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