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真是個熟悉的名字。



    姜晨，他曾經(jīng)，也是稱王遺風(fēng)，為谷主的人。那時候，他也曾心向于這樣愛恨情仇鮮明的江湖，快馬加鞭，江湖意氣，當(dāng)真是讓人心向往之。也許每個男兒心底，都會有這樣一個江湖夢想。



    可他親身再經(jīng)歷了是是非非如此之多，他也不再覺得，這樣腥風(fēng)血雨的江湖，對如今的他還有什么吸引力。



    他目光冷寂，透著一種沉沉的疲憊，實在稱不上什么活著的生機(jī)模樣。



    明明他已報了仇，已讓他們付出了代價，卻依舊感受不到輕松？



    是因為即便他報了仇，也依舊要困在這無盡的輪回里，無法脫身？



    所謂的天意總叫他不得善終，也不知信奉天命的慕容紫英，在伏羲倒臺，無法修煉劍道之后，又能得幾分善終？



    姜晨難道會為他們憐憫幾分嗎？



    難道他們又會憐憫姜晨嗎？



    誰也不會為誰憐憫，誰都會認(rèn)為誰罪有應(yīng)得活該去死。



    這種冷血是如此的正常。人在世事磋磨中，總會讓滿腔熱血都不斷變冷。



    姜晨漠然地思考這個問題，繼而給自己一個答案。



    立場不同。



    既然，世人都以為他罪不容誅，他再不介意將讓此名符其實。



    對于伏羲，靈魂被分為不完整的碎片，他唯一活下去的選擇，便是渡魂……



    渡魂……



    呵，重組靈魂，再分離，再重組，如此反復(fù)，不知高高在上的天地之主能堅持幾次？



    姜晨毫不懷疑伏羲也會向長琴那般，選擇渡魂。



    螻蟻尚且偷生。這個道理，掌控著他人生死多年的伏羲，又豈會不明白？更何況，在伏羲眼里，凡人性命如草芥。死一兩個讓天帝生存伏羲絕不會心軟。



    商羊曾言，神若有情，天下大亂。



    既怕神仙有情，又何必要仙？



    如此神隱之時，豈非比之神界更好……



    凡人之命，為何卻要他人支配。



    唯一原因，便是因為太弱，只能被所謂神而碾壓……



    圣人常言，生又何歡，死又何懼？



    可凡為世上有靈之物，又淡淡然豈能看慣生死？



    姜晨眼前閃過之前自貢城尸橫遍野的模樣……



    有人手執(zhí)長劍，每揮動一下，都是一片血色……



    那個人……便是他……



    這具身體的主人，王遺風(fēng)。



    姜晨下意識抬手遮了遮眼睛，但卻無法擋住那鮮紅血色。



    那種瘋狂的情緒蔓延開來，如此強(qiáng)烈……



    如此真實……



    姜晨微微閉眼，將那種沸騰翻滾的情緒壓了下來，心中喃喃念出一個名字。



    蕭沙……



    伴隨這個名字而來，是心頭壓制不住的殺意。



    房間里尚有一些還未散盡的血腥之氣。



    他微微轉(zhuǎn)頭，看到了身邊一把長劍，毫無特色，也不知是從那個死在他，或者說，王遺風(fēng)手里的倒霉鬼身上拿下來的。



    其上，依舊有著一種淡淡的血?dú)狻?/br>


    也許他人不能再聞到，但是姜晨一向?qū)︴r血非常敏感。



    他將手覆上額角，習(xí)慣性的忍下了腦海的昏沉之感，好似如此，便能不讓那些記憶如洪流一般滾滾侵入腦海。



    他的原本的那些記憶……



    即便他不愿意承認(rèn)，似乎也都在不斷在這些新的記憶中，變成小小的一塊，不斷地被侵占原本的空間……記憶越多，原本的記憶就好像變得越薄弱……



    即便在他的不斷懷念中，依然清晰如故。可是，越清晰，卻越讓人覺得心寒……那就像是鏡花水月一般，令人心向往之，卻只是虛幻而不可及……



    他是姜晨，可若是如此，昔日的姜晨又豈會視人命如草芥……



    思及此，他神色復(fù)雜起來。像是悲痛，像是怨恨，又像恐懼……總之，不復(fù)一貫表現(xiàn)的那些平靜……



    他站起身來，走到水盆邊，用冷水擦了擦臉。



    陷于紛雜記憶頭腦清明了些。



    他卷起袖子之時，不期然看到手臂上一顆黑色的小痣，當(dāng)即一怔。



    看著便如同普通的痣一般。



    這似乎是秋蘭仙芝……



    這種藥材，在這種世界，不該出現(xiàn)才是。



    姜晨坐在桌邊，也不在意樓下所言，追捕王遺風(fēng)之事。他循著尚不安定的記憶從腰間拿出一把匕首來，劃破了黑痣，果有一股黑氣從手臂冒了出來，他打開了窗戶，手臂的皮rou竟消散開來，隱隱有白色骨頭露出。



    說是仙芝，也許還太好聽了些。



    這是上古的藥材，而姜晨正是對它還熟悉的時候。因為歐陽少恭研究多年的仙芝漱魂丹，便是用此藥煉制而成。



    姜晨對它的藥性，分外清楚。



    焦冥……



    他方才從那個世界走了一遭，如今便立刻遇到此藥……



    結(jié)合這些年的經(jīng)歷，姜晨只覺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種力量，在隱隱推動著一切……



    世上很多人，都在被這樣的力量掌控……



    是天意？是命運(yùn)？



    無論如何，他已不再相信。



    至少他不能就此認(rèn)命。



    他很快從這樣的自我警告中回過神，看向這被陽光照散的血rou。



    被焦冥侵入的軀體，最終只能剩下神似的軀殼，魂魄無留。



    難道原主便是因為此藥而消逝？



    姜晨看著手臂上那隱隱露出的白骨，和手上漸漸滲出的血色，眉尖蹙起，從漸漸安定下來的記憶里翻找了一會兒，記起最近的一次交手，便是在自貢城與蕭沙之戰(zhàn)。



    莫非又是蕭沙？



    姜晨蹙眉。



    但這仙芝漱魂丹……



    數(shù)十年來，原主修習(xí)紅塵一派心法，越發(fā)洞察世事。這些年間，本就被蕭沙種種謀算激起心中惡念，又見文小月慘死之狀，蕭沙故意現(xiàn)身交代前因后果，原主心頭怨憤皆起，與蕭沙生死相搏，終傷及自貢城百姓，不肯罷手。后巴蜀唐門中人見得一城死尸，蕭沙又及時退走，那蕭沙手中一城人命債，便全落在原主頭上，他不屑解釋……



    如今流落江湖，被眾人追殺已有三月余了。



    在姜晨本身的記憶里，他也清楚原主的人生經(jīng)歷。他的記憶也一向不錯，曾與……曾經(jīng)歸屬惡人谷，對這個世界也有幾分了解。



    惡人谷谷主王遺風(fēng)，魯?shù)貢闶兰彝跏现耍杂仔乃纪ㄍ福床烊诵摹：笞冯S嚴(yán)綸修習(xí)紅塵之術(shù)，為嚴(yán)綸前弟子蕭沙所嫉，百般算計之下，王遺風(fēng)看世待物消極。直到遇到文小月。文小月生于風(fēng)塵，卻出淤泥而不染，雖為目盲之人，但心思澄澈。兩人遂引為知己。



    中秋之夜，蕭沙設(shè)計引開王遺風(fēng)，借控魂術(shù)令賭徒夏大千為財而殺死文小月。王遺風(fēng)見得文小月身死慘狀，又遇蕭沙言語相激，與其交手，被其陷害，自貢城數(shù)萬人無一活口。自此之后，江湖人稱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