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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身,單膝跪地,他們握緊的拳頭按在心臟的位置。“是!”那是向他們信奉的太陽神沙瑪什立下誓言的動作。他們是卡莫斯王的騎士,他們必須守護亞倫蘭狄斯的王子。只要他們的心臟還在跳動,就絕不會讓任何人踏進這座房屋里一步!黑夜之中,歇牧爾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抬起手,將手中的權杖伸向身前的五位騎士,黑夜之中,權杖上那雕琢成綠葉的寶石越發顯得青翠。沙瑪什的祭司開口,他的聲音在這一刻宛如詠唱一般的深邃而又幽遠。他說:“沙瑪什的光輝將永遠照耀你等的靈魂?!?/br>說完,歇牧爾再一次掃了一眼外面,然后轉身快步走進了屋子中。當他走進大門之中后,門板緩緩在他身后關上,也將那無數向這棟房屋涌來的凌亂腳步聲關在了門外。火把在黑夜中晃動,舉著火把的暴民們已經涌到了街口,將這邊全部的豪宅團團圍住。其他的豪宅中都是火光大作,豪宅主人們讓自己全部的護衛以及精壯奴隸都守在外面,嚴陣以待。唯獨這一處,靜悄悄的,黑漆漆的,只有緊關的屋子里透出一點光來。當歇牧爾進屋之后,就看到坐在床上的小王子正看著他。“很危險嗎?”小王子這樣問他,脖子上那雪白的繃帶在火光下有些灼眼。他沉默了一下,然后說:“不用擔心?!?/br>他說:“卡莫斯王麾下的騎士,是最精銳而強大的騎士?!?/br>很快,外面響起了兵刃撞擊的聲音,緊接著,是人的慘叫聲。但是還好,那些聲音一直都在外面,無法突破進來。強大的騎士們忠誠地守在外面,以自己的身軀作為血rou的墻壁將試圖沖進來的暴徒全部殲于自己的劍下。聽著外面的打斗聲,伽爾蘭不由得緊張地抓緊了床單。他將目光投向旁邊,沙瑪什的祭司穩穩地站在床邊,背對著他,手持權杖,如一尊守護神的石像。那高大沉穩的背影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心感……不。反應過來的伽爾蘭用力搖了搖頭。不可以忘記。這個人背叛過他。不能忘記這件事——“殿下!歇牧爾大人!小心——”屋外突然傳來一名騎士發出的撕心裂肺的吼聲。陡然之間接連響起了砰砰的撞擊聲,像是有什么尖利的東西重重地釘在在屋子外面。歇牧爾立刻就反應過來了,是箭!那些暴民居然有弓箭?!看來,他們已經攻占了艾爾鎮的執政房,打開了其中的武器庫。他咬牙。如果僅僅只是普通的暴民,憑借那五名精銳的騎士,憑借狹窄的地勢,只要那幾名騎士堵在關鍵處,就未嘗不能堅守到卡莫斯王趕回來。但是,那群暴民現在手中有了弓箭……幾十張弓幾輪齊射,強大如卡莫斯王的近衛騎士也不可能扛得住。就在歇牧爾腦中急速地轉動著的時候,突然嗖嗖幾聲,又是一輪箭雨射來,其中有幾只箭竟是貫穿了房子最脆弱的部分射進室內。歇牧爾猛地一揮手,堅硬的權杖將那幾只箭擋開。可是,就在他正處于格擋開那幾只箭的這一刻,又是嗖嗖兩聲。坐在床上的伽爾蘭突然涌起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他猛地一抬頭,呼吸陡然一滯。只見一支利箭突破了薄薄的木窗,如一道閃電般,猛地向他襲來。尖銳的箭頭在油燈的火光中閃動著金屬冰冷的光澤,映在孩子放大的瞳孔中,由遠及近——下一秒,那森冷的箭頭就會釘進孩子柔軟的額頭之中——一個高大的身影驀然出現在伽爾蘭的視線中,擋住了他眼中那只可怕的利箭。他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住,落入一個似乎很陌生、卻又依稀有些熟悉的胸膛之中。極輕微的噗哧一聲箭沒入rou中的響聲,伽爾蘭感覺到抱著自己的那個身體顫抖了一下,耳邊也響起了一聲忍痛的悶哼。……歇牧爾?他睜大了眼,那只貫穿了抱著他的祭司肋下的箭尖就在他的眼前。鋒利的尖端離他的瞳孔不過數厘米的距離。伽爾蘭張了張嘴,想喊歇牧爾名字,可是還沒發出聲音,就被歇牧爾一把從床上拽了下來。歇牧爾喘著氣,一把扯開床底下的地毯,從地板上拉起一個小型木門。然后,他一伸手,將伽爾蘭按進了地板下的那個暗洞中。“躲好?!?/br>歇牧爾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抓著權杖,一手頂著那打開的暗門欄,對伽爾蘭沉聲說。那被他塞進暗洞里的伽爾蘭仰著頭,蒼白的小臉上,那雙金色的大眼睛正看著他。歇牧爾看著那雙明亮的金眸,是真的像極了太陽的光芒。……那或許將是他所能看到的最后的太陽。沙瑪什的祭司看著這個總是將他氣得不行的小王子,利箭貫穿了他的肩膀,滲出來的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流下來,染紅了他手中的權杖。他說:“在這里等著,卡莫斯王會來找你?!?/br>這一刻,這個男人低沉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他像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竭盡全力地想要哄這個即將被他關在黑暗的地下的孩子。他說:“伽爾蘭殿下,你會安全的?!?/br>砰!暗門欄被歇牧爾重重按下來,關上。然后那細微的縫隙也被蓋上來的毛毯掩蓋住。伽爾蘭的眼前一黑,整個人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在那黑暗中,他聽見那個人的腳步聲重重地敲擊著地板,從他上方傳來。而后,逐漸離他遠去。☆、第38章第38章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什么都看不見。小小的孩子抱著雙膝坐在狹窄的暗洞中,下巴擱在膝上。黑暗中他睜著眼,仿佛在透過眼前的黑暗看著過去。那些在這一次重生之后他再也不愿去回想的過去。他依稀能看到少年時的他躺在冰冷的石地上,發作的毒|藥讓他的嘴角、眼角甚至于鼻孔都滲出血來。所有人都圍著他站著,俯視著狼狽地倒在地上的他,等待著他死去。這所有人之中,包括那位他曾經無比信賴的老師,沙瑪什的祭司歇牧爾。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他在恍惚中看到歇牧爾向他走來,站在他身前,居高臨下地用毫無感情的目光俯視著臨死前的他。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一幕。他不會忘記,那個時候,明明應該已經四肢麻木失去知覺的他在那一刻所感受到的撕心裂肺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