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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太大,管不了,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在咸陽宮朝堂上,呂安如此說道:“之所以當(dāng)年周天子采用了分封制治國,就是因為單靠他一人以及一個周國政府無法管理偌大的天下,方才用了分級管理的方法。” 所謂分級管理法就是周天子只管理諸侯,然后由諸侯管理卿大夫,卿大夫管理士,士管理最底層的庶民,庶民管理奴隸,層層遞進。 周天子僅負責(zé)外交和軍事,并不負責(zé)管理最底層的民眾,民生如何與他無關(guān),諸侯國內(nèi)發(fā)生什么亦是和他無關(guān)。 “在這樣的管理模式下,庶民只認士,不識卿大夫,而卿大夫知道自己有多少個士,卻不知道封地有多少庶民。”呂安道,“士只效忠于卿大夫,卻并不會效忠卿大夫所效忠的諸侯,所以一旦某個卿大夫背叛了,那么他底下被他所管理的士階層以及士所管理的庶民也會跟著他一同背叛。” 隨著他的話出口,朝堂上諸人表情都有些微妙,那小眼神一下又一下地往王位上頭飄。只因為嚴格來說,呂安所說的背叛造反的人當(dāng)中包括了先代秦王,當(dāng)年孝公之子也就是嬴政太爺爺?shù)母赣H惠文王嬴駟就是自立為王,只不過那時候秦國強盛,周天子無可奈何只能捂臉承認。 在眾人小心翼翼的目光中,嬴政面不改色,老秦人在這點上面頭都十分鐵,隨便你怎么說,反正勝者為王。 見他表示渾不在意,眾人又將目光投向了侃侃而談的呂安。 諸侯為何都能紛紛僭越為王,此前眾人只意識到諸侯國強大擁有更多的軍事實力之故,確實沒有想到呂安所說的這一更深一層的原因,再深入挖掘一下…… 雖然話沒有說出口,但呂安的言下之意便是——諸侯如果可以升級成了王,為了管理自己的屬地自然會將原本的卿大夫封為諸侯,這就是活生生的領(lǐng)導(dǎo)造反,小弟喝湯。 在這種制度之下,當(dāng)小弟的自然紛紛要慫恿領(lǐng)導(dǎo)造反了。 ——等領(lǐng)悟到這一未盡之語時,眾人紛紛牙疼,只覺得這呂小郎還是敢說啊!但反過來想想,他又有什么不敢說的呢?因為秦國并不需要擔(dān)心這個問題。 秦國的情況卻和別的國家有所不同,秦國從楚國學(xué)來了縣制,又在穆公時期創(chuàng)新了郡制,商鞅將之完善成郡縣劃分,以這種獨特的分級方法來管理國家,后來的王為了管理方便又繼續(xù)加以完善。傳到了嬴政手上的時候,秦國的郡縣制度已經(jīng)趨于完美。 本來是為了方便中央直接統(tǒng)治地方,以最大可能征調(diào)民力的方法如今成為了鋼鐵骨架,支撐住了秦國的快速發(fā)展。 又因為秦國擇優(yōu)為官以及對于官員考察調(diào)動的習(xí)慣,郡太守和縣令都成了“流官”,隨時都有可能因為中央的需要進行調(diào)動。這種制度最初是因為秦國人才少,所以一旦發(fā)現(xiàn)一個就要立刻用起來的樸素思想,最后有效避免了小勢力團體的形成。 “據(jù)臣觀察所得,我國的郡縣民眾雖也是受縣郡直接管理,但除非極寡聞?wù)撸寄苤狼赝跏钦l。和六國分封制造成的層層隔斷不同,在秦國,大王的聲音可以傳到國家的最下層,最下層的聲音也可以一層層反饋回來。” “我們,和六國不一樣。”呂安肯定又驕傲地說道,他微微抬頭,目光和嬴政對了個正著,青年勾唇一笑,又側(cè)轉(zhuǎn)過身向著諸多反對派說道,“六國連國內(nèi)有多少臣民,又有多少外來人、多少野人都不知道,他們甚至連自己有多少土地都不知道,而我們卻知道。” “因此,秦國的百姓比別的任何國家也都清楚,他們自己是秦國的人民。” “那不就夠了,何必弄出個勞什子的國籍?”一個贏姓宗老十分不能理解,他站出來沖著嬴政拱拱手,看向呂安,“秦人就是秦人,外國人就是外國人,人的血統(tǒng)無法改變,難道說改一個國籍就能算作是秦人了?此豈不荒謬?” “若此人出生在秦國,接受秦國教育學(xué)習(xí)秦國文字,說的是秦話,吃的是秦rou,演奏的是秦箏,宗老且想想,此為秦人還是外國人?” 都說了是血脈,和這些勞什子甚關(guān)聯(lián)? 宗老皺皺眉,想要開口,卻將出口的字吞了下去止住了話頭,因為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秦人本身也并不是秦人。 這樣說起來好像有些拗口,其實很容易理解。如今的贏姓家族是從東邊遷到西邊的,在遷徙之前,他們和趙氏那一支一樣生活在如今的趙地邯鄲,是他們的先人非子受周國孝王之封,封到了現(xiàn)在的秦國之地作為當(dāng)時的秦地主人的附庸,所以他們才來到了這兒。 而當(dāng)時的秦國甚至也還不是現(xiàn)在的秦國,秦民當(dāng)然也不全是贏姓的血脈。 當(dāng)年秦國的老祖宗們打敗了死敵犬戎,將被犬戎擄掠去的諸多周人都又搶了回來充作秦民,后來這些周人加上贏姓人在一起融合,后期還加上了被收復(fù)的戎人,如此種種才鑄就了今日之秦。 從本質(zhì)上來說,秦國的老百姓從一開始就是混血來著。 所以,如果說以血脈的話,那誰都不是秦人,而現(xiàn)在的秦人之所以是秦人就是因為他們在這里生存繁衍,既然這么說的話,六國客卿在這里生下的孩子又怎么不能算是秦人? 這小子太狡猾了!分明就是設(shè)了陷阱在等著老夫! 宗老吹胡子瞪眼,偏偏他也繼承了老秦人的口拙,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出可以反駁的詞句來,只能憤憤歸位。 呂安嘴炮轟走了一個,繼續(xù)道:“秦國今日為秦國,但未來,我等未必會是簡簡單單的秦國。” 他話雖未挑明,在場所有人卻都明白他的意思——兼并。 秦國正走在兼并的道路上,就像吞掉東周西周國一樣,秦國必然也會吞掉別的國家。吞并和奪城的情況全然不同,前者可以用巨大的秦王國去影響一小座城池,城市孤立無援,只能默默承受。但是如果吞下一個國,后者本身就是一個整體,人多則勢眾,即便從形式上統(tǒng)一,實際卻像是在一個冰坨子里頭放了一個鐵球一樣,得慢慢消化。 在消化的過程中,鐵球降溫,冰塊則被融化,雙方都要有犧牲,才能達到一個共存的程度,而在同溫之前,事實上始終是兩個不一樣的整體。 而秦國所必然的犧牲就是——犧牲秦國的概念,放棄秦國的本我,使其變成一個更大的也更包容的概念,將那些被自己征服的國家一一吸納進來。 “秦國會是百國之和,若是始終存有本國與外國之想法,則秦與六國之遺民必然面和而心不合。”呂安道。年輕的帝王微微頷首認可了他的說法,他目光灼灼:“寡人曾言,天下皆為秦之黔首。” “大王!”這一表態(tài)讓秦國的宗室們紛紛驚呼,他們一個個站起身來走到堂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