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許，這就是“他”必須承擔(dān)的罪惡。

即使心智再堅定，當(dāng)面對自己曾犯下的“罪過”之時，仍舊無法保持冷靜。

埃利克的心中甚至產(chǎn)生了動搖。

對于他來說，這絲動搖堪比山崩地裂。

【……與我們一起……】

幽靈再度低吟，并將沉默不語的男人往不可窺見的骸骨深處拉扯。

他們有恃無恐。

動搖只是開始，崩潰才是期望的最好的結(jié)果，他們還要繼續(xù)在男人耳邊提醒：

【忘記了嗎？是重新想起的時候了。】

【全都是你的罪。】

【你害死了我們，你必須贖罪。】

“贖……罪……嗎？”

看不見差一點點就要被淹沒的男人此時的神色，只聽見輕得無法傳遠(yuǎn)的嗓音。

幽靈們說，是。來龍去脈顯而易見，所有的悲劇都是由你造成，你必須贖罪。

男人沒有反駁。

他承認(rèn)了。

于是，來自過去的幽靈心滿意足。

繼續(xù)把男人拖入深淵，在血氣沉沉的世界間吹過的風(fēng)聲颯颯，仿佛是誰發(fā)出的愉悅的笑聲……

無人發(fā)現(xiàn)，仿若地獄的血海中央，每一具攢動不已的尸骸的動作，都在同一時間出現(xiàn)了停頓。

時間凝滯般的停頓不止一次，而是反復(fù)多次。

到第四次的時候，搖擺不前的指針終于有了接下來的動作。

——咔。

先是一道不那么和諧的響動突兀地出現(xiàn)。

——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隨后，徹底地蔓延開來！

【啊……啊啊啊啊啊！】

【好痛，好痛啊，全身都裂掉了！】

響動是從堆積成海的骸骨中傳來的，隨之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陡然蔓延出千百米的茫茫冷色。

呲啦。

血海瞬間變成了顏色青藍的冰海。

最先承受不住寒氣爆炸的骨頭，是離某個中心點最近的那一圈。

不管他們——它們是幽靈，還是冒充逝者的什么東西。

在男人隱忍后終于不加掩飾爆發(fā)而出的怒火之下，萬物都將化為飛灰。

“真是膽大啊……”

此時，本應(yīng)被浩蕩骸骨吞沒的那個人低聲說。

遠(yuǎn)比怒濤狂潮更加恐怖的慍怒，盡數(shù)隱藏在這句話中。

“竟敢愚弄我。”

“竟敢用這些斷章取義的東西，來愚弄我。”

——是的。

——他全都想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過前傳的老板肯定不會被唬住，但矮子還是被唬住了一小會兒【真的只有一小會兒】

第181章

很久以前，有一個奇怪的男人。

他從另一個世界而來,抱的是四處闖蕩外加尋找一個美麗之人做妻子的奇妙想法。

沒什么架子,熱情,不拘小節(jié)，性格豪爽開朗,用他結(jié)識的友人的話來說,就是一個沒多少腦子——不,換一個人來說——他就是一個風(fēng)風(fēng)火火來到人間的太陽。

每一個見到他的人都很喜歡他。

這之中，就包含了某位性子傲到了天上的王,以及因為長得好看就被男人第一時間求婚的人形兵器。

他們兩人是男人最先結(jié)識的“朋友”。

在一系列說起糾結(jié)、其實也就那樣兒的事情過后，本來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三個人便變得親密無間。

一起飲酒作樂，一起外出討伐魔獸，一起參加城中慶典……

正因為從一個人變成了三個人,男人覺得很開心,不管他走到哪里都熱熱鬧鬧。

雖然沒和其他人說過，但他心底里非常喜歡熱鬧的人，熱鬧的事,也喜歡這個叫做烏魯克的熱鬧的國家。

第一次遇見的美好事物在心中留下的印象，總是最為深刻的。

男人也是這樣。

即使這些人事物在很久以后全都被殘酷的時間所湮滅,他仍舊記得他們，記得他們給自己帶來的已然徹底無法回轉(zhuǎn)的影響。

直到數(shù)十萬個日子過后，他迎來死亡，也依然沒有忘記。

因為一個意外。

或者說，由神所cao控的“命運”。

在短暫的幸福快樂之后,當(dāng)時還沒有性格大變的男人遭遇了第一次沉重的打擊。

他喜歡的人遭受神罰，就這樣憋屈地死去了。

報不了仇，殺不掉高高在上卻能隨意cao控渺小人類命運的“神”，他在意的朋友也因為說來都是氣的破事，和他分道揚鑣。

遭遇了接二連三的挫折，男人有過一段時間的情緒低迷。

但以他的驕傲，就此一蹶不振是絕不可能的，到底只有原本張揚的性格慢慢收斂。

恩奇都……就是他以前喜歡過的人偶，他的死，至死男人都沒有釋懷。

他想要報仇，可以不顧一切。

可令人絕望的是，僅僅有決心是不行的，問題在于想要報復(fù)的神那里。

由于神代衰落，曾經(jīng)可以隨意來往于人間神界的神明們仿若在一夜間銷聲匿跡，就算男人變得越來越強，也沒法跟見不上面的神算賬。

這就等同于，哪怕他堅持不懈地在人間等待下去，等來的也只是消弭不掉的不甘。

他也果然被“消磨”到了。

在相當(dāng)漫長——尋常人可能會瘋掉的時間里，男人著實變了很多。

至少在外表上，他跟最開始那正午烈陽般的模樣有很大差異了，大抵就是從熱至冷的轉(zhuǎn)變。

之后發(fā)生的很多事，給男人帶來的影響也有很大的，只是都大不過最初的那一次，他后面也大多不想回憶。

不得不承認(rèn)的一點是，他走到最后的時候，確實是感到十分疲憊了。

因為自己感到疲倦就任性地拋下一手建立的國家，這也確實是他的錯。

但是。

跟“幽靈”們故意掩去半截，試圖欺騙他而展露出的“真相”意義完全相反。

不是想要給自己辯解，可他是選擇放棄所有的責(zé)任沒錯。

——對于“帕帕拉”。

他真正地付諸了所有心血。

最后的最后也竭盡全力，給他的子民們做足了安排，留好了出路。

曾有無數(shù)次走在新建起的城市的街道上，登上能夠俯瞰這個渺小國家全景的城墻，那時已經(jīng)和“最初”大不相同的男人垂首出神，想的不是別的。

他總是會想起千年前的烏魯克……想起早已經(jīng)徹底失去的親人，友人，仇人。

雖然有遺憾，雖然有無論如何都無法視若無睹的愧疚，男人還是這么做了。

想法還是同出一轍的任性，什么干脆利落死掉之后需要擔(dān)心那些破事，就都和他無關(guān)了……

……

真是不！負(fù)！責(zé)！任！！！

一下子找回了記憶的男人——雖說身高不太多，但歸根到底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