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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環抱。在這座山上風水最好的一處,是一座陵園,那里葬著陸家的一家三口。·陸承把車停在山腳下,徒步爬往山上。清晨時分,山嵐還未散盡,朦朦朧朧,透著些濕冷。陸承走了二十來分鐘,就到了墓園。墓園時常有人清理,草坪與植被都修剪的很整齊,白色石頭鋪筑的路面干凈平整。道路兩旁的花開了,都是白色的郁金香,陵園里顯得嫻靜而優美。陸承慢悠悠的走在墓碑與墓碑之間的阡陌窄道上。他余光掃過兩旁的墓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短短兩三個字的名字,一行生辰、一行卒月,加上一句墓志銘,便是一人的一生了。陸承一邊看著,一邊向前踱步。最終在陸啟的墓前停住腳步。照片上的少年停留在他十四歲時的樣子,目光清朗,笑容明媚燦爛,眼角下一顆小小的淚痣,掛在臉上,非但沒有顯得顯得愁苦,反而愈發有種張揚自信。陸承每次看見,都要下意識用手摸摸自己眼下,那是他們唯一不同的地方。他笑著曲腿,在墓前跪下,開口輕輕叫了一聲:“哥”。無人回答。陸承叫完以后,用手輕輕摩挲著石碑上的照片,隨后便哂笑起來。少年的音容太過年輕,而映在光滑的黑色墓碑前的倒影,卻已經是一個完全成年的英俊男人。兩個人的相貌仿佛錯覺似的重疊起來,這聲哥此時此刻,竟讓他無端覺出了一些微小的別扭。陸承于是扭頭,看向一旁更大的合葬墓碑。“爸媽,“他又喚道,”清明了,我來看你們了。”陸承說著,把袋子里的花拿出來,擺放在墓碑前。花有兩束,一束是黃菊,代表著思念與哀悼。另外一束則是黃色的風信子,代表著歉疚與悔意。陸承跪在地上,將黃菊擺在父母的墓碑前,然后搖了搖那束風信子,突然笑道:“你們猜猜,這一束……是誰送的?”“猜不到嗎?那如果我告訴你們,你們會怪我么?”他自言自語似的問著。風里是長長的沉默。肅穆的石碑聳立,一切回答都寂靜無聲。于是陸承嘆了口氣,他注視著石碑,安靜的等著,等了好久,才將那束風信子放在墓碑上。然后他俯身,輕輕磕了個頭。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不讓你們省心的孩子。我總是不聽話、做出格的事情。做了錯事就把我哥推出來頂嘴。可是我知道,從沒有一次,你們真正的怪過我。對嗎?爸媽,哥。陸承低聲喃喃地說著,輕輕揉了揉自己發酸的眼眶。他笑著問,所以這次,也不要怪我了。好不好。山間的風依舊寂靜,風里無人回答。·頭頂的一片烏云,遮住了陽光。遠處有腳步聲緩緩傳來,踩在石板路上,發出鞋底摩擦的沙沙聲響。陸承拍拍西褲上的土,站起身。陵園的來路處,許青舟遠遠走來。“看完……那誰了?”他含糊地問道,然后迎上幾步,令許青舟在遠方頓足。許青舟“嗯”了一聲,同樣含糊的回答。他眼睛瞟了幾米外的兩座墓碑,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問:“花……送了嗎?”“送了。”陸承說。許青舟悄悄松了口氣,又問,“那我能……我能祭拜一下他們嗎?”陸承詫異的掃了他一眼,抿著嘴唇猶豫幾秒,但還是點頭應允。于是許青舟上前,跪在墓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額頭觸碰到冰冷的地面,有些涼,也有些痛。最后一下,許青舟長長俯身,磕很久,才慢慢起來。對不起,我的父親頑固地做下了那樣的錯事。……還有,謝謝你們。·上午十點多鐘的時候,陸陸續續來陵園祭拜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陸承把許青舟從地上拽起來,牽著他的手,沿著來路往外走。離開的時候,許青舟回頭看了一眼陸啟的墓碑。他回過頭來,突然問陸承:“你后悔嗎?”喜歡我,你后悔嗎?陸承愣了一下,挑眉看向對方,沉思了幾秒后,理解了那句話,輕輕搖搖頭。他說:“其實很早以前,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在我最難受的時候,我想人為什么要經歷痛苦呢。”“為什么獨獨就是我,遭受這些苦難。”“于是我去求神拜佛,我看心理醫生,我質問所有認識的人,為什么,為什么是我。”“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有時候人在痛苦面前是那么無力,尤其是面對死亡與分離。就像是山呼海嘯,無論你做什么,都無法抵擋。”“所以我真的想了很久,才明白,面對這些不可抗力的事物,可能我除了接受,也沒別的辦法了吧。”“接受他,然后從痛苦里找到意義,我想或許人生中出現的每一個人,都是有意義的。”是許河這個人,教會了他恨。這份恨支撐著他的前半生,讓他從泥濘里爬出來,滿身堅強,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但那時他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直到后來,許青舟的出現,才讓他意識到愛。“你的意義,或許就是愛這件事情本身。”那不僅僅是怎么愛一個人,那更讓陸承開始,慢慢愛上這個世界。“所以我現在就想要好好地做藥,但我希望所有人都不要吃藥。我想讓這世界上所有人,包括你在內,都無災無病,無苦無痛。”陸承說完以后,慢慢連自己都笑了。他說:“所以喜歡你,不后悔。”“你教我怎么愛。”“而這樣的事情,全世界,只有你能教我。許老師。”許青舟被那三個字,逗笑了。他嘆著氣,輕輕搖頭,他輕聲說:“我沒有那么好,陸承。是你太聰明,我教不了你什么。”陸承搖著頭,否定他。“你不明白,你的出現,就已經足夠好了。”·下山的路有些崎嶇。上風上水的墓園在高出,而在山的背陰一側,還有一條狹小的岔路,順著走過去,邊是一座相對便宜的公墓。許河就葬在那里。路過的時候,許青舟的目光下意識的拐過去,被陸承看到了。“那你呢,后悔嗎?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去祭拜他的,即使我們在一起。”許青舟點頭輕聲說:“嗯。”然后他仰頭看了看天空,突然笑了起來。“百年以后,把我的骨灰撒在海里吧。”陸承有些詫異,甚至有幾分不開心了,但細想之后,卻又明白男人的意思。這輩子哪怕糾纏到死,他們到頭來卻也終無法合葬。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