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比她懂禮數(shù)，到底是大了些年歲。”

    說這番話的時候，冥河老祖的語氣一直不疾不徐，溫和輕柔，像是個慈愛的長輩。

    但不管是陸時依還是楊戩都明白，這不過是無害的表象，冥河老祖若真的是什么寬容慈愛的人，他怎么也不可能干得出今日的事情來。

    陸時依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她才不在乎什么禮貌不禮貌，就算禮數(shù)再如何周全，冥河老祖已經(jīng)干過的事情并不會改變，他們已然是在敵對的立場上徹底撕破臉皮，哪還用得著溫情脈脈的那一套？

    冥河老祖輕輕搖了搖頭：“年輕人該多些耐心，否則是不能成事的。”

    不過說完這話，他到底還是對陸時依解釋了：“你問本座為什么要做這些事，這哪里有什么理由呢？不過是我能做，我想做，于是我就做了。”

    楊戩問道：“前輩這恐怕不是心血來潮？”

    “自然不是。”冥河老祖道：“若是心血來潮，哪里能把機會抓的這樣好？”

    楊戩聞言道：“看來前輩這些年是悉心謀劃了，我卻是一來人間便被人間的變化迷了眼，至今還有許多事情弄不清楚呢。”

    冥河老祖往旁邊走了幾步，一揮袖便弄了石桌石凳來：“過來坐下吧，想來我們是要多聊幾句的。”

    等陸時依變回人形和楊戩一起有些遲疑的坐下之后，冥河老祖才對楊戩道：“你不必這樣試探我，想知道什么盡管問出來，能說的，本座自然都回答你。”

    楊戩心說你冥河老祖可從來沒什么樂于解惑的好名聲，但這話實在不必說出來，因此楊戩道：“不知前輩是從何時開始謀劃這件事情？”

    “說短自然不短，說長倒也不長。”

    冥河老祖道：“當年我與西方教的兩位有些不愉快，便動手打了一場，我不是他的對手，也就只好認輸，那兩位倒真的是好手段，我阿修羅族除了被他渡去西方的，余下族人幾乎被屠戮殆盡，外頭傳言我身受重傷，修為大損，這確實不算假話。”

    要不是養(yǎng)傷養(yǎng)了許久，且又被兩位圣人打出了心理陰影，封神之戰(zhàn)時冥河老祖肯定得蹦跶出來給西方教的兩位找點不痛快。

    然而那會兒他不僅傷沒養(yǎng)好，就算養(yǎng)好了，此后也不敢跟圣人過不去了。

    可封神之戰(zhàn)后，冥河老祖看到了機會。

    封神之后圣人們幾乎不再出現(xiàn)，好像一下子就沒了存在感，冥河老祖的心思就又活起來了。

    可惜他當初傷的太重，確實有損根基，若是只打一個楊戩這樣的自然不怕，或者說，就算再來兩個楊戩這樣的，冥河老祖也不擔心，可若是叫他一人對上整個天庭，那就麻煩許多。

    曾經(jīng)也不是沒有過想要試試看的時候，然而某只不安分的猴子的下場給冥河老祖敲響了警鐘。

    這前腳剛鬧了天庭，后腳靈山的援兵就到了，還是如來佛祖親自出手，怎么看天庭都和靈山關(guān)系密切。

    時間長又不敢折騰，冥河老祖太過無聊，后來干脆去睡覺了。

    正好有助于傷勢恢復。

    等一覺醒來，不僅身上的傷好了，冥河老祖還驚喜的發(fā)現(xiàn)，仙界和人間分離啦！

    于是那沉寂了幾千年的心思，立馬又動起來了。

    陸時依指著廣場周圍的阿修羅族問道：“這些就是你創(chuàng)造的阿修羅族？”

    說起這個，冥河老祖秀美的眉皺起，微微嘆了口氣道：“你也覺得這些很上不得臺面吧？”

    陸時依一愣：“什么？”

    冥河老祖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本座縱有天大的本事，卻也不能無中生有，憑空創(chuàng)造，當年我創(chuàng)阿修羅族也是借了血海之能，如今卻只能用些不上臺面的材料湊合一下了。”

    楊戩心中頓時有不好的預感：“前輩說的材料是指……”

    “自然是魂魄，”冥河老祖道：“有了魂魄，再造rou身便容易的多了，只可惜仙界分離之后，人間靈氣稀薄，這些魂魄的質(zhì)量自然低劣，本來數(shù)量就不多，還有許多因為承受不住我的力量消散掉了，很是可惜。”

    陸時依早已不是當初無知的小金烏了，此時聽到冥河老祖的話不由倒吸一口涼氣：“你居然——你竟敢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

    楊戩也皺起眉頭，但他還是一手按住了激動的陸時依，然后對冥河老祖道：“地府那邊，似乎并無異常，若是有如此大量的魂魄失蹤，他們不該毫無察覺才是。”

    冥河老祖笑道：“我何時說了他們是死人的魂魄？”

    這回，就連楊戩都無法淡定了：“難道竟是生魂？！”

    壽數(shù)未盡便離體的魂魄被稱作生魂，也就是活人魂。

    冥河老祖的聲音依舊溫和：“如今人間的人口遠超當年，便是只取十萬分之一，每日也能有上萬人了。”

    還不等陸時依怒斥他，冥河老祖倒是頗有些嗔怪的看了眼陸時依道：“你這孩子，前頭還壞過本座的事呢。”

    “我什么時候……等等，”陸時依想起暑假時的事情：“是……錢越？”

    那是她第一次遇到封殊，她還很丟人的被錢越的生魂嚇暈了！

    冥河老祖道：“若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本座難道能饒過他？”

    陸時依只覺得從胸口涌起巨大的憤怒，這憤怒甚至讓她的身體都微微顫抖起來：“你……原來，原來是這樣……原來封殊說的疑點是你！”

    她和封殊熟悉起來之后，關(guān)于錢越的事情封殊自然沒有再瞞著她。

    錢越當初為了救本該因車禍去世的馮老太而被車撞上，之后生魂離體差點再也回不去了，最初封殊以為這是因為馮老太身上帶著的瑞獸毛發(fā)引發(fā)的效果。

    但之后隨著更加細致的調(diào)查，封殊漸漸察覺出了不對勁的地方。

    瑞獸到底是瑞獸，而非兇獸，即便是多給馮老太一次機會，其效果也只會是讓馮老太有機會遇到錢越，又有機會被錢越救下而已，絕不會造成錢越生魂離體的情況，而且，馮老太既然壽數(shù)將盡，自然該有地府的鬼差來接她，可那天，鬼差也沒有出現(xiàn)。

    錢越的事情甚至連一個鬼魂目擊者都沒有。

    封殊仔細詢問后得知，那天鬼魂們是感知到了一股可怕的氣息才會紛紛逃離的。

    于是封殊斷定，車禍的那天肯定還有什么更加可怕的力量在影響著。

    可之后，無論封殊怎么追蹤，都找不到任何線索了。

    冥河老祖道：“封殊？你是說那個小道士吧？他倒也有幾分機靈，好幾次都差點查到線索了，這樣的麻煩本座原是該殺了他的，但他既是你的朋友，便只好饒他一命了。”

    要是封殊突然死了，陸時依肯定得追查，到時候要是再把陸壓和圖南牽扯進來，對于冥河老祖來說也是一件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