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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無人聽得懂他到底在喚誰。兀烈可汗出神地看著那張中原人特有的精致臉龐,低喃:“戚無行就算誰瘋子,也是個自私且狠毒的瘋子。他違背皇命開城門,獨身一人來關外,就是為了救這個人。能讓他如此瘋狂的人,一定不會是個沒有用處的人。”巫醫(yī)捧著藥湯進來,蒼老的臉上布滿皺紋,瑪瑙和紅石串成的長鏈搖晃著發(fā)出聲響,手中藥湯發(fā)出泥土的腥味。兀烈部落向來尊重巫醫(yī),可汗也起身,迎接巫醫(yī)的到來:“阿瓦古,您來了。”巫醫(yī)渾濁的眼睛低垂著,沙啞著聲音說:“可汗,我向鷹神求到了一碗神藥,或許能救這個中原來的少年。”可汗說:“您辛苦。”巫醫(yī)來到床邊,捧著蕭景瀾的頭,把那碗藥湯慢慢灌下去。可汗有些焦急:“怎么樣?”巫醫(yī)說:“鷹神對我說,這個中原少年會活下來,但是神明拯救外族人需要這個外族人付出代價。”可汗有點擔憂,說:“我需要他活著,他會是我們徹底解決戚無行的最好機會。”巫醫(yī)說:“鷹神會滿足他最虔誠的教徒的心愿,可汗請放心就好。”蕭景瀾在一片混沌中慢慢恢復了意識。他伸手去觸碰前方的黑暗,可那里除了黑暗就是黑暗,再沒有其他東西。鼻尖縈繞著青草和馬糞的氣味,這里不是崇吾郡,崇吾郡常年覆蓋在風沙中,只有稀疏的草木,不會有這樣新鮮濃郁的青草香。那這是哪里,是忘川奈何,還是陰曹煉獄?蕭景瀾掙扎著想要爬起來,下半身卻像不受控制了一樣,死死把他拖在床上。蕭景瀾顫抖著猛地用力,狼狽地翻滾到地上,額頭磕出一片通紅,疼得他悶哼一聲。直到這時候,蕭景瀾才確定自己沒有死。可他如果沒有死,那么他如今又身在何處?他太了解戚無行,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戚無行就絕不會放他離開。可他現(xiàn)在……到底在哪里?為什么這里一片漆黑,連一點光都沒有。蕭景瀾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發(fā)下半身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他怎么了……沒有死掉,卻也不像是活著。耳邊忽然響起一聲陌生的語調(diào),他聽出是兀烈文。一個男人在他耳邊喊:“快去告訴可汗,那個中原少年醒過來了!”蕭景瀾被人從地上粗魯?shù)刈饋恚呤职四_地架著按在了床上。他顫抖著用力抓住那人的手臂,有些生澀的兀烈語顫抖著問:“我在哪里……我現(xiàn)在在哪里!”一個低沉滄桑的聲音用中原話回應了他:“你在兀烈可汗的營帳中,鷹神拯救了你的性命,作為代價,他取走了你的雙腿和眼睛。”躺在床上的少年沉默了很久,太久沒有說話的嗓子只能發(fā)出低啞撕扯的聲音:“你不該帶我回來,可汗,你會給兀烈部落帶來無盡的麻煩。”可汗說:“你是說戚無行?”蕭景瀾輕聲說:“看來他已經(jīng)給你帶來足夠多的麻煩了。”可汗有些驚訝:“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樣。”蕭景瀾說:“可汗查過我的身份了?”可汗點點頭,說:“蕭家的小少爺,從小笨拙天真,文不成武不就,后來蕭家覆滅,你落入了戚無行手中,也是整天哭哭啼啼地要回家。如今你雙腿殘廢目力全失,又落到了我手里,竟還有心情擔心我遇到了麻煩。”蕭景瀾沉默了許久,說:“可汗,我是個災星,戚無行是個瘋子,你把我留在這里,戚無行遲早有一天會要了你的命,毀了你的家國。現(xiàn)在送我回去,還來得及,尸體也好,活人也罷,除了我,沒人能再安撫戚無行。”可汗說:“我原本有兩個打算。”蕭景瀾說:“愿聞其詳。”可汗說:“第一,把你掛在陣前,逼戚無行自盡。第二,洗去你的記憶,用巫蠱之術控制你,送你回戚無行身邊,伺機刺殺戚無行。”蕭景瀾平靜地說:“這兩個法子,都很好。”可汗說:“可我現(xiàn)在有新的想法了,蕭景瀾。一個殘疾失明身陷敵營的柔弱小少爺,可不會有如此清明的心思,冷靜的言行。我要把你留在這里,我要你真心實意地為兀烈部落做事,去殺了戚無行。”蕭景瀾沙啞著聲音說:“我不會殺人,可汗,我永遠不會動手殺任何人,除了我自己。”可汗緩緩俯身,一雙鷹似的眸子盯著中原少年清雅俊秀的容顏,像是盯著一個多么新奇有趣的獵物。探子從中原得到的所有消息,都說這個小少爺柔軟天真,除了哭之外什么都不會,活生生的一個小廢物。可如今躺在他面前的這個人,雖然雙腿已廢,目中無光,可當少年輕輕開口,若無其事地說起那些話時,卻仿佛有光芒萬丈,仿佛多克草原上寧靜皎潔的月亮,照得人心里發(fā)顫。這樣光華皎皎的一個人,不該是一粒只能用一次的棋子。他要看清蕭景瀾真正的模樣,透過傳聞中廢物少爺?shù)拿造F,看清真正的蕭景瀾。那個殘廢的少年虛弱蒼白地躺在床榻上,可汗卻覺得自己看見了一只雄鷹,就要沖破云霄的模樣。蕭景瀾在可汗的營帳中靜養(yǎng)了半月,他不愛說話,也不嫌煩悶。當年相國府的小少爺總要人陪著玩才高興,可對如今的蕭景瀾來說,寧靜就是最好的結局。草原的夜晚很靜很靜,蕭景瀾看不到月光,也聽不到聲音。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回憶著那些痛苦的罪孽和別離。他想起大哥清瘦的背影,想起相國府長廊下葳蕤的光,想起諸英叡身上的鮮血,想起十年前花園石板上拖過的尸體。可他唯獨沒有再去想戚無行。十年光陰上蒙著的那層霧氣在混沌中散去,他恢復了神智,卻要承受更多的苦痛和煎熬。他清楚地明白了戚無行愛他,也清楚的知道,他恨極了戚無行。那個蠻橫自私殘忍陰毒的瘋子,愛得他痛不欲生。蕭景瀾正安靜地想著,帳外卻響起了紛亂的馬蹄聲。緊接著是倉促的腳步聲,有人掀開營帳,帶著一身血腥煞氣走到他面前。蕭景瀾輕嘆一聲:“可汗,我提醒過您,要用我,就快些用。若是對我心存善意,早晚會被我連累而死。”可汗卻笑了一聲:“小雛鷹,你在說什么?今天是我們兀烈部落一年一度的祭日,我要親手宰殺牛羊祭祀鷹神。戚無行已經(jīng)被皇命強行召回崇吾郡,你不是災難,小雛鷹,你是草原的福星。”蕭景瀾沉默了一會兒,在血腥味中不適地皺著眉。可汗大大咧咧地把蕭景瀾從床上拎起來:“走,我?guī)闳タ纯次覀兊您椛翊蟮洹!?/br>蕭景瀾被這個男人那樣拎著,倒也不羞不惱,平靜地說:“可汗,鷹神大典不可被外族人靠近玷污,你把我?guī)ィ慌履愕纳衩魃鷼鈫幔俊?/br>可汗豪放一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