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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總讓他覺得措手不及。以往的日子里他總是試著用一種客觀理性的態度去理解情感,就譬如他曾經無聊到查閱過一些資料,去論證一見鐘情與日久生情的在感情萌生中的占比。愛是無休止的麻煩。這點周恕琛很清楚。可不僅僅只有這些。遇上簡灼之后周恕琛才意識到,也許這并不是一樁虧本買賣,其實快樂總比意想中更多,這讓二十六歲的周恕琛開始甘之如飴。周恕琛有些時候會在想,他對簡灼的感情為什么會變成如今這樣?那原本只是源自于一種年長者無法包納而住的關懷;也源自于他那“需要對得起朋友所以也得照拂她弟弟”的自我約束。可事情發展愈發不再受人為控制,約定的小指、伸出的手掌、袒露的忱心,這一切的一切,卻僅僅只是因為周恕琛再不想讓簡灼痛苦的時候都找不到一個人對他說,“沒關系”、“我相信你”、“我永遠愛你”。簡灼像是能夠理解周恕琛內心的掙扎,竟伸手輕拍起周恕琛的背,朝他煦煦地笑起來。周恕琛只是出于本能地將小孩抱得更緊,像從此要藏匿一塊來之不易的玉璧。那力度讓簡灼微微瞇起了眼睛,他輕輕開口:“痛。”周恕琛松開簡灼,有些赧然地笑起來,說對不起。今夜的周恕琛是簡灼從未見過的,會發怒的,會冷臉的,會害羞的,剝去那些對他的無底線縱容,原來周恕琛也是一個鮮活非常的男生。簡灼定定地望著這一個對他來說有些新奇的周恕琛:“我好像今天才多了解了你一些。”周恕琛輕輕捏著簡灼的手指,抿了抿唇,通紅著耳郭,低聲說:“我的心很容易讀懂,只需要你花一點點時間掃視一下,就能知道全部答案。”簡灼一下紅了臉,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垂頭開始解著自己的唐裝排扣。領口隙開,一大片白玉似的皮膚就袒露在暖黃的燈光之下,簡灼拉開左襟,只見那皮膚上面竟覆著一張地圖的線條,標著虛直的經緯線,以及花體的“Adventure”,還有一個卡通的飛機線條,正在飛往那心形的幾何島嶼。那是北歐地圖的一塊拼圖角,冰島、丹麥、格陵蘭,而在圖案的最上,抵在心臟上緣的是格陵蘭島中的一隅,一塊心形的冰色島嶼。氣候變暖,那顆世界上最寒冷的心也在不可抗拒地融化。更何況那之下埋著的,沁在忱忱熱血里的,那顆屬于簡灼的心呢。周恕琛怔怔地望著那一片仍然紅腫的傷痕,緩緩抬眼,像是不確定:“格陵蘭之心?”陷在沙發窩里,簡灼輕輕地眨了眨眼,攥著兩側的背帶怯怯地開口,似乎有些難以啟齒:“第二個生日禮物。這次得換我帶你去才行。”他笑得很灑脫,犬齒也逃出來了,握著周恕琛的食指,將它點上那凸起的飛機線條上:“這輛飛機是你的。”帶些繾綣,簡灼又引著周恕琛的手指沿著代表航線的虛線淺淺劃過,最后停在那顆心上:“我要你的航線終點是我的格陵蘭之心。”小孩表達愛意的方法莽撞得要命,周恕琛的一顆心被簡灼泡的酸軟異常,他屈膝將簡灼抵在沙發背上,偏頭認真地吻上他的唇。這次不再像簡灼主導那樣的不得章法,周恕琛輕輕地舐著他微微干澀的唇瓣,頂開那像是在打顫的齒關。那是一個綿長的吻,卻顯出幾分帶著珍重的小心翼翼來。可簡灼偏不信邪,像是逮住甜頭的嬰孩,啟唇熱切地回應,在周恕琛下意識掌住簡灼的肩頭碰到那片赤裸的皮膚時,不由得緊張地往后一縮,應激反應似的一合齒,在周恕琛的下唇嗑出個蠻橫的血口來。簡灼倒在軟墊上,上衣更亂了,背帶也懶洋洋地掛在肘間,領口大肆地剖開,袒露著少經陽光的皮膚,和那之上純黑的,無章又肆意浪漫的紋身圖樣。他輕輕喘著氣笑起來,洋灑地抬眼望著周恕琛,眼睛因為缺氧浮上了些水汽,在燈光下折著金子,亮得像星星。周恕琛微微垂眼,輕輕拭去自己唇角零星的血珠,像是不經意地開口:“簡灼,你才十九歲。”他伸出拇指碾上簡灼鑲著銀環的下唇,瞧見猩紅的血點點地覆上去,他又撩起眼皮定定地對上簡灼的眼,低聲說:“你讓我感覺我在犯罪。”第十八章潮濕白熾燈將簡灼裹起來,弄得小孩整個人都變得瑩瑩的,他被周恕琛的話惹得紅了臉,說,你不犯罪就算了。又像是株夜里生長的蔓草,攀上周恕琛的背,趴在頸側對他說,那我該怎么辦,現在我的腦子里全是黃色廢料。其實不是僅僅是現在,近期他都有點魔怔。前段時間去到廣州,他從演出地一路回佛山城郊的小旅館,走到門口,那昏黃黯淡的路燈下淅淅瀝瀝地躺了很多很多張艷粉色名片,上面印著各種罩杯size的女孩兒,剛下了雨,泥濘覆了上去,看起來竟然讓人有點難過,他撿起一張,那時他還會因為女孩兒的身體興奮。現在呢,大概現在也會,簡灼想。他并不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同性戀,至少現在不是,走出周恕琛方寸五里外他就壓根和這個詞語沒關系。那個時候簡灼還很迷茫,倒在旅館潮濕的小床上,聽著旁屋隔音很差的纏綿,門縫里有來來去去的腳步。他又伸手拿出那張臟兮兮的卡片,想的竟然是:周恕琛也會有這種時候嗎。那晚周恕琛給他打電話,平板隨機切到的歌全是蒸汽波,他又把音量開大了些,想要掩過那邊搖床的聲音。他撈著手去翻生霉的木質床頭柜,找出兩盒保險套、半包軟玉溪和六個塑料打火機,紅橙黃綠紫藍。簡灼燃了一支煙,用的藍色打火機。煙嘴濕噠噠的,還有些微妙的咸味,像被人用眼淚打濕過。可這么久沒人來過這家旅館,流眼淚的大概只是佛山和他,只覺得這煙好嗆。說來有點讓人意外,可這是他第一次從抽二手煙進化成抽一手煙。可這個里程碑式的躍進再不能和周恕琛吹噓了,他怕周醫生會罵他小混蛋。簡灼仰著,煙灰有些落在他的皮膚上,灼灼的。他開始想周恕琛為什么會習慣這樣的味道。耳邊的周恕琛聽見他公放的背景樂,在那端笑,說,在干嘛,蹦迪啊。大概世界上只有周恕琛自己不知道自己很性感,哪里都很性感,青筋隆起的手背,棱角分明的輪廓,低沉的嗓,眉尾的痣,處在成熟和青澀的一個微妙的交界帶。簡灼不知道電波是不是也能被這廣東的潮濕海風熏了,他覺得周恕琛今天的聲音聽起來黏著又令人顫抖,像在他的耳邊烙下一個又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