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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習習送爽,頭腦漸漸清明。東銘的來信,模模糊糊,但是也能看出上上下下都是什么情緒,軍隊里確實有變,但那是因為他,所謂兵不離將將不離兵,他這個統帥當得實在不稱職。心里暗嘆口氣,他終究是不該留下來的,東北旗幟已易,日本人的憤怒估計也到了極點,他鮑聿卿從來都是清清醒醒審時度勢的,可是心里這一絲留戀又是什么?不止是留戀,還有不甘心,不情愿,不愿意放棄。急匆匆的腳步聲,鮑聿卿轉過頭,羅奕氣喘吁吁,“你在這里!”猝然碰面,有些尷尬,昨天雖然是醉了,但隱隱約約,鮑聿卿記得自己說過些什么。“呼……”長喘過一口氣,羅奕放慢步子走過來,等到走近了,自嫌的怪道,“我羅奕遇到你是真給克住了,一次兩次凈干沒必要的事,你在這里透氣,想必是專門避開我的吧。”有了昨天的重大發現,羅奕仔細盯著鮑聿卿色彩幾變的臉,暗笑自己這么些年真是沒長眼,明明這么明顯。清清喉嚨,神色自若,“東銘的來信家里怎么了?”鮑聿卿烏黑的眸子一轉,臉上放心地泛起窘色,“怪來怪去,只怪我自己。”語尾的音調仍然是悲,鮑聿卿輕嘆的聲音散逸開來,人走的再遠,心也留在原地,“奉天現在也該到了收割的季節,每年這時滿山遍野全是金燦燦待割的小麥……”……夕陽之下,拉在一起的兩只手。“又跟你那些兄弟們打架了,這次大帥罰你抄得哪段呀?”“哼,分明是他們不對,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就知道牙尖嘴利造人是非。”“這話這話,別人說來還能聽聽,聿卿大公子講出來,一丁點說服力都沒有。”話如此一說,握在手里的手果然一甩,就要離開,于是趕忙更緊的握住。“你知道什么!”“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偷眼去看扭臉不理自己的人,“還沒消氣呢?都是你揍別人你還不滿意,我可特意跟張伯打聽了,大帥這次罰你抄,30頁,還是顏體小楷,這是真要你來當家!”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一路走一路走,絢爛的夕陽踩在腳下。“什么當不當家,東北本來就是我家,”聲音理所當然,隱藏的驕傲幾乎不聞。再想起剛抄完那通篇的農經,鮑聿卿眉頭一皺,厭惡的背道,“小麥,別名浮小麥,一年生草本,高30一120厘米。葉鞘無毛;葉舌膜質,短小;葉片平展,條狀披針形。穗狀花序圓柱形,直立。”一直緊握著那支透著清朗骨感的手,卻聽到這樣的話,只好沒轍的笑笑,另一手遙指,“聿卿,我覺得你與其背這些個繞口東西,還是來看看這個吧。”順著那個伸直的手臂看去,眼前展開的是一望無際的燦爛,一縱一縱的麥道,在夕陽下的微風里,如一汪金色海洋,層層疊疊,綿延萬頃。放眼望去,是滿眼的平靜,不止的波濤。那個人雖然聽話看著自己所指的方向,明顯是不知道又從這麥地想到了什么,微微揚起的臉,暖暖的意氣風發的笑著,眼中是篤定而堅信的神采。聿卿,不管因為什么,真希望你,永遠這樣笑著。……“不到東北,你就不會知道中國之大,何謂山河闊野,豐美妖嬈。”羅奕猛聽鮑聿卿說話,才從剛才那說不清的朦朧中回過神,雙手不自覺上下磨蹭肩臂,站得他都覺得冷了,這是過了多久了。久到鮑聿卿的表情與剛才相比,從里到外都變成了另一個模樣。而剛才的一切,仿佛只是臆造出來的,一場夢。鮑聿卿抬頭遠目,這西郊溫泉別墅,郁郁蔥蔥,綠樹白墻,倒真是一處幽麗寧靜的好地方。峰巒環抱之中自有份安心平靜的高遠,加以松濤陣陣,真如洶涌碧波上一顆任浮任沉的明珠,遺世獨立,方能處之泰然。牽唇笑笑,是他鮑聿卿心不能靜,白白辜負了如斯圣地。“走,我們回去,出來夠久了。”鮑聿卿招呼羅奕,率先走上了回去的路,猶豫的卻是羅奕,但他是個副官,依然跟著長官。“回去?回得去么?”眼前已經隱約看得見他們所住的二層小白樓,再不問,羅奕知道就沒有機會了,孫廣義的人訓練有素,明里看不見,暗中一眼不漏。鮑聿卿步伐穩當往前走,仿佛根本沒聽到這話,受過行伍訓練的他,走起路來有一種連貫流暢之感,頭、肩、頸、腰,肘、腕、胯、腿,力度柔韌都是剛剛好,整體一看,從心里覺得順眼。只是此刻,羅奕卻沒來由的覺得后背一冷,一種站在鋼絲上走的感覺透心的冷。這么近的距離,鮑聿卿絕對不可能沒聽見自己的話,從他再回奉天鮑聿卿身邊,一直這么沒上沒下,只有這一次,覺得自己僭越了。正不知怎么繼續,遠遠見孫廣義帶人迎來,羅奕皺眉,高接遠迎,這可是頭一遭。“副司令,請回。”沉沉的聲音,不同于平常,難得的正式。鮑聿卿眼微抬,看著孫廣義跟自己敬禮。他住在這里,知根底的人都知道是被軟禁,孫廣義表面不敢怠慢,卻也是跟他不客氣的,這一次倒是例外。點點頭,鮑聿卿算是還禮,一眾人走回小樓。“副司令,總T府電。”孫廣義手捧電令,躬身請示。“念。”展開電令,朗聲,“悉聞……”總T府南京的會議,卻如鮑聿卿所言,是開來開去,議論不止,何靖民說過,鮑聿卿對東北的事情可以一言九鼎,但南京的周天賜卻不能令出即行。而在鮑聿卿看來南京的事情,確實也不是那么簡單,想他的東北可是他從小握著長大,有個風吹草動保不齊還像現在這樣出亂子。對于南京,他自己也曾經笑言,這也許就叫,家大也有家大的不好。而今天,會議室之中,氣氛是從來沒有的緊張,久不露面的余樹生和不管行政事務的吳馨毓竟然也赫然在席。要議論事情并不復雜,不過是防患牽民而已,只是要做這件事的人,是鮑聿卿。周天賜和鮑聿卿的關系,實在是微妙,所以一屋子人,都像端著盛的太滿的酒杯敬酒,難受的很。谷衡不管那些不痛不癢的話,只是盯住周天賜。消息是谷縱傳來的,他知道之后,到吳公館找周天賜,告訴他電報已經發往西郊別墅。先斬后奏,他就是想看看周天賜會有什么反映。結果果然精彩。那一刻,周天賜拎起他的衣領,深黑的眸子里全是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