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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留中不發。他也是無奈,養著上上下下萬人的嘴巴都以不是易事,何況最為破費的火器呢。 季嵐熙打算著,農事和冶煉幾件事稍稍暫定,接下來就要發展生產力,開始制作火器了,光是有生產技術還不行,首先得能保證每年的產出的物資不被人搶走。 季嵐熙此時便是在廣寧的火器局。在此之前她還遣人到遼陽、鐵嶺等各衛所,收集各種火器的數量、使用年限,遼東衛所自從奏折被留中后,對火器的記載是越來越少了,現在火器局里到底是個什么形式,就連長官都說不清。 火器容易有炸膛的風險,因而火器局和火.藥局一樣,多設在人跡罕至的郊外,與兵營待在一處。 那里像一個大倉,用來屯糧的大倉,用厚實的磚壘砌,只是大門要寬廣的多。 “咱們大鄭最大的炮名為大將軍炮,重達千斤哩。想當年咱們遼東的炮,那一開火,隆隆的,能炸到幾里遠,嚇得蠻子四散而逃,嘿嘿!好幾年沒敢再來!”帶著季嵐熙進入倉庫的是一名老師傅,能看出他年輕時也是典型的北方大漢,現在卻佝僂著身軀,有些驕傲地說。 老師傅名喚袁吉,祖上有蒙古血統,在遼東火器局已經干了半輩子了,專門配制火.藥,研究火銃。 季嵐熙看了看他的手,那雙手黧黑皸裂,且右手只剩下三指,斷口扭曲不齊,一看便是在被什么威力巨大的物什炸的。 “那現在呢?”她問。 “現在啊... ...”袁吉混濁的眼睛猛地一亮,又暗淡下去,搖了搖頭道:“沒嘍,都沒嘍,火器局已經三年沒開門嘍?!?/br> 他一壓鑰匙,把門猛地推開,“小郎君既然想看看,那便看看吧,只是現在也沒有甚么好看的了?!?/br> 龐大的木門吱呀作響,從內涌出一股陳朽的氣息。 季嵐熙看著屋內一片空蕩,沉默了一會,道:“咱們的炮呢?” 根據地上的壓痕來看和書卷記載來看,廣寧火器局的將 軍炮至少有八門以上,均在平原野.戰中立下赫赫戰功,顯慶年間有一門炮大破女真,為表其威力甚至還被封為武安將軍。 只是現在無論是那門將軍炮,還是其余的炮都不見了蹤影,只剩下光禿的木制車架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袁吉右手顫抖,緩緩地扶去木車上的灰塵,“小郎君,咱們的炮熔啦,都賣啦?!?/br> 季嵐熙眉頭皺起:“是誰?耿滿將軍在此,怎能讓人隨意買賣這些國之重器,難不成是鎮守太監梁中?” 火器這個東西,就算真有人敢拿命去賣,也未必有人敢來買。 袁吉的聲音嘶?。骸岸疾皇?,是我叫人熔的?!?/br> “那年遼東,真是好長的冬,好大的雪啊。”他喃喃道,“二月里,大雪下的足足有半人多高,聽說有些人半夜里出了帳子撒尿,竟然在風雪里迷路,再也沒回來過?!?/br> “秋糧沒下來多少,外面的車隊進不來。很快整個廣寧都受了災,衛所里還能有點吃的,百姓們受不了啊。雪太大了,連上山都上不得,剩下的人開始在雪里刨草根吃,那樣也不行,不知餓死了多少人。將軍早早就打算開太倉,結果等到倉里一看,那里面居然只剩下些稻殼麥皮了!這時候有商隊從海上來了,要咱們的參和皮貨?!?/br> “小郎君想想,”袁吉的目光幽深,似是回了那個大雪紛紛的日子,“尋常百姓家里為了過冬,便是早早地都把皮貨換了糧食,又能剩下些什么呢?那商人便說,除了銀子和皮貨以外,就是拿鐵器來換也行的?!?/br> “這個時間,我們又哪來的鐵器呢?將軍沒有辦法,”袁吉像安慰自己似的喃喃嘟囔著,“我也沒有辦法... ...不熔了炮,不知還要餓死多少人啊!” “只是... ...我對不起大鄭,有愧于祖宗??!”他長嘆一聲,老淚縱橫道,“小郎君,我知你是王爺派來查詢火器情況的,都是我這個小老兒攛掇著將軍熔了炮,還望小郎君把情況如實稟告王爺,有甚么事都由我一人承擔!” 大鄭現在還能保持一個微妙的平衡,大概就是因為還有這些人在吧,只是光 靠個人的力量,他們也撐不了太久了。 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又是何其的艱難困苦呢? 季嵐熙把袁吉扶起,安慰道:“老丈,今日我奉了王爺的命令來,不是來罰你們這些忠臣良將的。箱子里剩下的這些銃我看了,一個個都烏油油黑亮亮的,沒有一絲銹漬,想必老丈你也是期望有一天它們能重返戰場吧。” 那些銃都由油紙包裹,上涂潤油,雖然上面有些許磨損劃痕,但一看就是被人用心保養過,只要填上火.藥鉛丸,隨時便能上戰殺敵。 說道自己的本職工作,袁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他拿出一支鳥銃,熟稔地做了一個填彈的動作,道:“若真的那么一天,我便是到陰司里也能閉上眼睛了!我老袁家的祖宗不會罵我不孝子哩!” 季嵐熙微微一笑:“我現在手里有原樣兒的佛郎機炮、紅毛炮,還有足夠多的鋼和銀子,不知老丈能不能仿出一個來?” 前世里季嵐熙只學過冶煉,還真沒做過軍工,她能提供一些改造的思路,到真的制作武器上未必能有這些專業的老師傅做的好。 “您是說... ...”袁吉失聲道,“那些洋人的大炮?水戰中用的?”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一年前,“千島王”從荷蘭購置了一批佛郎機炮sao擾沿海,朝廷派水師剿匪,那佛郎機炮比起本地的將軍炮居然射程更遠,威力更大,朝廷險險慘勝,未能在火器上占到什么便宜。 此事一出,震驚朝野。 有不少人在心中模模糊糊地有了一絲觸動,卻未曾在意。畢竟在他們心里,那只是些無用的奇技yin巧,歪門邪道,蠻夷的武器又豈能與禮儀教化相比呢? 季嵐熙看得清楚:大鄭以后,甚至在很遠的將來,在火器一道上已經遠遠落后于世界了。 袁吉興奮地連連道:“若是真的,若是真的... ...莫說一架兩架,就是十架我也能做出來!小郎君,不是我吹牛,我袁家世世代代都在火.藥局里做事,只要能有一個樣式,便能仿的八九不離十出來!” “聽說那紅毛炮和我大鄭的大有不同,是從后膛裝彈的? ”這小老頭探著脖子,滿臉期待地看著季嵐熙,恨不能能早點看到新式的炮。 大鄭的將軍炮是由前膛裝彈,每一輪齊射后都要有一人手持長桿,依次填充火.藥炮彈,因而耗費時間較長、射速奇慢。 佛郎機炮則不然,子砲射出后,只需把子砲取出,再填入新炮彈,因而大大減少了裝填時間,同樣的一輪齊射,大鄭能發三而佛郎機能發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