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韜一怔。

“準(zhǔn)確來說，神道合乎天道，必須順應(yīng)天道?！?/br>
“天意垂青人族，則神助人族。天意濃重時，天子等存在甚至可以代天敕封神明，神明是為人的神明。”

林行韜反問：“如今天意不再垂青人族，龍王也就不用幫助人族了？”

龍王輕輕點頭，也放慢了速度說：“不是不用，是不能。違神道的下場……你應(yīng)該知道，神祇不能直接插手戰(zhàn)爭等影響天下格局的事端，這也是神道之一。曾有神祇違神道而死?！?/br>
林行韜知道，他還記得曾經(jīng)幫助自己的西陵城隍，自絕于天地助他趕上戰(zhàn)機。

［城隍違神道再助殿下，愿殿下記得張家此次相助。］

“所以你沒有插手人、妖之戰(zhàn)?！?/br>
他說完這一句后，心里挺復(fù)雜的。

為何龍王不再護佑人族？他這樣面帶責(zé)問過。

他現(xiàn)在也想這樣問出口，但知曉原因如此簡單后，他反而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只是順應(yīng)天意，不違神道，保全自身罷了。

“但是龍君，既然不護人族，又為何要去護佑妖族呢？”龍君真的，一點都不在意曾護佑了幾百年的人族嗎？龍君，真的足夠……狠心啊。他終究問了半句，狠心兩個字，在舌尖輾轉(zhuǎn)了兩下，被壓下。

為何龍王不再護佑人族？反而去護佑妖族？

龍王眉梢輕擰，旋即停下了腳步，嘆息著躬身一拜。

“非是我無情，陛下難道忘了嗎，我非生而為龍。”他仰起頭，眸光平靜，“在前臨時，我尚為一白蛇，后修煉為蛟，被封為洛水河伯?！?/br>
“我本是妖。只是當(dāng)神多年，早無妖性?！?/br>
“哐啷”一聲。

林行韜也停了下來，側(cè)頭看去。

破天戟掉在了地上，老龜抖著手，嘴唇也顫動著地看龍王下拜的姿勢。

“陛下？”老龜重復(fù)了幾遍，下意識地倒回而走。

林行韜沒有理他。事實上，他現(xiàn)在有很多的疑問不吐不快。

“龍，不是妖，卻能由妖變成，龍到底是什么？！”

龍王站直，聲音陡然一大。

“龍乃天生神祇！龍?zhí)焐鸵呱竦?！?/br>
遠處的蓮女們沒有再跟上來，而是在檻外欄中嬉鬧，聽得放大的聲音疑惑地張望。

她們朝林行韜揮揮手，不知說了什么，相繼笑做一團。

龍王繼續(xù)說：“你知道，神有天生神祇和后天神祇，人族能冊封后天神祇，那么妖族自然也有相應(yīng)的權(quán)柄——化龍之路！龍也有天生和后天。

“以往妖族的確不得天意，就像現(xiàn)在人族不能冊封一樣，不可能化龍成功，所以四百年前我沒有你的冊封，根本無法由蛟成龍。

“但現(xiàn)在可以了，妖可以化龍。

“只是，要化龍，就得拋卻妖性。

林行韜問：“龍與妖之間，只能選一個是嗎？這樣的話，妖何必踏上成龍之路？”

畢竟，神明雖然能護佑一族，卻不能插手戰(zhàn)爭不是嗎。

他想到這里，又想到了朱陋。他隱隱有些明白朱陋想做妖王不愿做神的原因了。

“因為如今，孽龍可成?！饼埻醮?。

［失道孽龍，不為神，為妖。］

“一個月前，洛水城，我有在看的?！饼埻醯吐暤溃谤i王救下朱陋，不是因為愛惜羽翼，而是因為他看到了朱陋成為惡神的可能性。在從前，沒有神明可以殺害人類。天道徹底變了，他知道是時候了?！?/br>
“然后他在藏經(jīng)閣上看到了你。你破塔而出，吞朱陋而化蟒。你本不該擁有龍性，但你有了，而且龍性深重。鵬王聯(lián)想到朱陋，極容易得出結(jié)論——這世上除了惡神，也能有孽龍了?！?/br>
“他讓你走化龍之路，讓你走的是歧路！”

林行韜有些驚訝：“那他為什么還要我留在龍宮里，讓我跟著你？”

跟著龍王姬舜，龍王不是會教導(dǎo)他走正神之道了嗎？

“因為你已經(jīng)別無選擇。他讓你對人族宣戰(zhàn)，你豈能不去？而以你表現(xiàn)出來的性格，他不認(rèn)為你會不去，就像他不認(rèn)為你會對獅王而后退一樣，甚至，他認(rèn)為你不會覺得成為孽龍有什么不好?！?/br>
原來是這樣嗎……林行韜若有所思。

在獅王鼓動妖海時，鵬王令他退下，原來是在進一步地試探他的性格嗎。

［我趙略，說到做到。］驕狂傲慢，說到做到，這是趙略的性格。

“林行韜！”龍王突然伸出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休要小瞧妖王！特別是鵬王！”

龍王的臉龐瑩瑩發(fā)光，不知為何，林行韜卻看出了一絲虛弱。

他的身形瘦削，在蒼白的皮膚下金色的血管流淌著，鼓動。

“你天縱奇才，但天地總會有虞不遮這等并不遜色于你的存在?！?/br>
“一百年前鵬王名未顯，如今他是大妖王，更是在這次大戰(zhàn)中一妖鎮(zhèn)于妖海。他不是獅王那般蠢貨?！?/br>
龍王的呼吸帶動著飄帶，飄帶拂上了林行韜的臉頰。

林行韜“嗯”了一聲，注視著他，然后微微笑了起來。

“所以成為孽龍不好嗎？”

龍王放開他，說：“自然不好。違道會死，失道……縱使會風(fēng)光一陣，總也不得好死。而且龍性妖性相沖突，你會淪為只知殺戮的瘋龍，被鵬王所利用?！?/br>
“你說你的妖性其實是神性，你并不會發(fā)瘋，我暫且信你。但你還是違了神道?！?/br>
林行韜在這時透過飄帶看到了緊張的老龜。

老龜一開始還是走，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跑了。

他笑：“這狗屁神道還有什么規(guī)矩？”

然后不等回答，他從龍王身前錯過，腳尖挑起被老龜?shù)粼诘厣系钠铺礻?/br>
往空中一拋。

狠狠打出。

老龜背上龜殼瞬間現(xiàn)出，擋下這一擊。

巨大的沖擊力令老龜滾了一圈，坐在了地上。

林行韜轉(zhuǎn)而問老龜：“喂，大家都是怎么看我可以用破天戟的？”

［其為人族之戟兵，你為妖，如何能用。］

老龜?shù)椭^答：“大家都說，少君曾掠奪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