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沒有告訴他自己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說懸蘭關(guān)其實要為禍天下。但總算告訴他，自己非善類。“我會送上盤纏，當是回報你這兩日的照顧之恩。這次分別，不再相見。”

本已漸漸相信他是要用毒行醫(yī)，如今卻聽他親口拆穿謊言。澤蘭垂下眼簾不看他，原來他的睫毛，也如頭發(fā)一般又卷又翹。僻巷之中陰涼靜謐，白墻映得他一張玉面更加白皙，竟顯出幾分凄慘。蕭斂風(fēng)忽就明白，沒有什么睡醒了想找阿風(fēng)，他是想無聲無息地離開，只是運氣不好，被抓了個正著。

百味雜陳，隱約辨出一絲苦悶，他已許久未有這種情緒。伽澤祈蘭，果真是個天大的變數(shù)。“你還是去陵州？”

“是。她說我是金真皇子，可我記憶全失，連金真話都不懂說，得先把自己醫(yī)好，才能回金真。”澤蘭斟酌片刻，為免阿風(fēng)變卦阻撓，還是補充道：“我想找回記憶，然后回家，這總不傷天害理吧？”

“那為何我不能與你同去？”

“你是正人君子，走的是江湖正道，豈能與我這邪門歪道為伍。”

他考慮的，原是這些。

真要論邪門歪道，他無視江湖規(guī)矩，修行六川禁術(shù)，不也是個壞人？“澤君從未害過人，怎這樣貶低自己。”

“我沒害過人嗎？”他指著地上沉沉睡去的百靈，“這姑娘算什么？”

“是她先動手。”

他眉眼舒展，笑意漸現(xiàn)，“你倒是護短。”

“陵州環(huán)山四合，道有山賊歹徒，路途艱險，獨自一人前去，太過危險。”

“危險？我是異族皇子，又修成毒道，一旦恢復(fù)記憶，肯定向著金真，你就不怕北殷有危險？”

沒有這個機會的，蕭斂風(fēng)心想，彼時你已被我?guī)Щ貪摐Y。而且……他瞥見百靈的手指微動，她暈倒不過半刻，已然有轉(zhuǎn)醒跡象。

蕭斂風(fēng)很清楚自己不殺澤蘭的真正原因，不是因為招數(shù)未明、不得見血，不是因為沒有勝算，也不是因為事情愈發(fā)有趣，而是因為他善良。他的心太過柔軟，即便被陌生人以雙劍交叉鎖于墻上，他喊的卻是：小心。

蕭斂風(fēng)將百靈背起，打道回府，“你不會的。”

“怎么不會？實不相瞞，我成立懸蘭關(guān)，就是要攪渾你們中原，讓你們漢人各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風(fēng)停下腳步，轉(zhuǎn)頭認真看他，“你會嗎？”

他的眼睛和這丑陋的五官極其不符，有如沉滿寶藏的兩汪深潭，明知危險，卻讓人忍不住探身往下看。此刻潭面明明并無天光，卻褶褶生輝，顯得正義凜然，盯得澤蘭不自然地移開了眼。答案昭然若揭，蕭斂風(fēng)微微一笑，“回去吧，為了救你，我可放跑了真正的明門。好在他傷勢更重，一時半會逃不出萬錦城，要讓江大人鎖上城門，把這人揪出來。”

走了一段路，忽聽耳旁小皇子問：“兄弟，我今天算不算和你坦誠相見了？”

“嗯。怎么了？”

“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你一點不像個乞丐。”

因為裝扮成乞丐，乃計劃之外。本想尋張普通男子面容，此處師傅卻道，只剩下一張壞掉的面具。思及乞丐或許更易接近，便成了這副模樣。

這些自是不能和他說，斂風(fēng)沉吟，道：“我曾為殷京人，是顯赫人家少爺。天辰八年牽骨事變，當朝女相連晴連縵瑞被指謀反，自焚而亡。事件株連甚廣，與連大人素來交好的官員，幾乎全被問斬。我也受到牽連，家破人亡，得貴人相助出逃，流落西南。”

半真半假，半虛半實，澤蘭自是不能分辨，全部相信了，心下悲涼。阿風(fēng)又道：“天辰八年也就是五年前，澤君剛剛?cè)腙P(guān)，應(yīng)該未曾聽聞。實則事情再要錯綜復(fù)雜，涉事之人如今仍在，我與你說這些，是犯了北殷律例的。呵，不過我還活著這事，本就犯了法。”

“阿風(fēng)……”澤蘭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安慰，但見他淡然一笑，“澤君不必擔(dān)心，其實我早已看開，朝廷詭譎，是非對錯，忠jian善惡，不就是皇椅上那個人的一念之差。無上皇權(quán)罩下來，他便是世間正道。”

說話間邁過江府大門，身后木門卻嘭的合上，門丁正上橫栓。

再回頭，步聲整齊交疊，一群家丁迅速列開，各個目露兇光，粗略數(shù)來，應(yīng)有三十人左右。為首的江從岸正拔劍而向，“你們兩個惡賊！竟想對百靈姑娘不軌！把她放下！”

澤蘭道：“你有病吧？我們要是想對她怎樣，還背回江府干嘛？”

江從岸和澤蘭早有前嫌，回府又見他正要翻墻，咬定他是壞人，哪聽得下他解釋，“來人，給我上！”

我靠！又來了又來了！一言不合就動粗！“以多欺少！算什么男人！”

“澤君，扶著她。”阿風(fēng)蹲身把百靈放下，自她背上拔出一柄劍。她使雙劍，又是女子，這劍比六川劍輕許多，但蕭斂風(fēng)精通劍道，拿到便上手。輸內(nèi)力入掌，一劍擋開前沖大漢。他身形肥碩，卻被震的后退不止，后仰摔翻在地。其余眾人難免畏懼，止步不前。

“一群廢物！”江從岸明知自己不是這乞丐對手，為救恩人還是揮舞著鎏金鳥紋劍上前。澤蘭拉著百靈躲開，他身有貴氣，眾人本不敢動他，但見小主子即便劍術(shù)不精，依然迎戰(zhàn)，備受鼓舞，竟也有人揮著棍子沖上來。

蕭斂風(fēng)余光看見，頃刻以劍柄敲掉江從岸的手中劍，將澤蘭推到一旁，飛身上前踹掉家丁棍子。江從岸本想彎身拾劍，卻有一纖纖玉手搶他之先，“都不許動！”

抬頭，百靈已將劍刃架上澤蘭脖子，“不然我殺了他！”

她不知何時已醒，一直都在裝睡。蕭斂風(fēng)心沉，厲聲呵斥：“放開他！”

百靈冷笑，“那你可得按我說的做，先把我的劍還給我。”

蕭斂風(fēng)便隨手把劍扔下，她滿眼心疼，失聲大叫：“誒你怎么亂扔！江從岸快幫我撿起來！”

聽到名字江從岸才反應(yīng)過來似的，趕忙上前拾起百靈的劍，發(fā)現(xiàn)她劍柄上也雕鳥紋，展翅于祥云之中。將它收進劍鞘，忽聽那金真騙子說百靈沒有資格殺他，自是不屑道：“什么資格不資格，百靈姑娘可是朝廷之人！”

澤蘭黑線。就是因為她是朝廷之人，和平時期，怎能擅斬金真皇子。

百靈惡狠狠地說：“你會妖術(shù)，我為民除害，有何不可？！”

“你自己內(nèi)力大損，突然暈過去，關(guān)我什么事？阿風(fēng)還把你背了回來，真是不識好人——”

刀刃逼近，澤蘭立馬住嘴。

蕭斂風(fēng)眸光暗下，“你最好不要傷他。”

“還是那句話，按我說的做。”百靈竟微提唇角，兩側(cè)酒窩隱隱若現(xiàn)。應(yīng)是十分甜美的笑，落進蕭斂風(fēng)眼里全是不懷好意。她一對杏眸在他面上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