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紙一張。”老道說道，“他現在的心智與剛出生的嬰兒無異，你且好好教教他人間的事情吧。”

柳清塵攥著亦寒的衣角點頭，一直重復著：“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在這之前的事情，他大概要在三生石旁才會想起來，你們的壽命有限，且各自好好珍惜吧。”老道囑咐著。

柳清塵道了謝。

再接下來的日子，柳清塵就多了一個大孩子要養活。亦寒這廝真是本性沒變，看見什么都會好奇，咿咿呀呀地要柳清塵拿給他看。

柳清塵盡心盡力地照顧他，教他吃飯穿衣，教他說話識字，教他種花種草。他看著眼前這個整天黏著他問這問那的亦寒，不由得有些傷感，有時晚上會看著熟睡的亦寒說：“老狐貍，那個曾經的你，還回的來么？”

床上那男子不答，只是咂了砸嘴，那蠢笨的樣子逗樂了柳清塵：“這樣也挺好。”

某一日亦寒突然問道柳清塵：“你是，是我的什么人呀？”

這句話，問得柳清塵一愣，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解釋他們的關系，想了良久緩緩吐出兩個字：“家人。”

“父親還是叔叔，你沒有很老，這些都不像呀。”亦寒又說道。

柳清塵心下酸澀，咬了唇對他說：“大概是哥哥吧。”

亦寒笑得天真無邪：“柳哥哥。”

柳清塵笑，笑得苦澀。

第30章歸來

柳清塵每次帶亦寒上街，都要給他買一個糖葫蘆的，亦寒這次也不吵著膩了，一路上安靜地吃著，路上的行人會用奇怪的目光望向這兩人，但是柳清塵不在意，亦寒傻，也不在意，柳清塵看他吃得開心，自己也笑，拉起亦寒的手在大街上公然地走，略過一堆錯愕的目光。

柳清塵還是像以前一樣教亦寒寫字，先寫的是“亦寒”兩個字，亦寒的字還是那么的清秀工整。柳清塵歪頭想了一下，又提筆寫下了“傲安”兩個字。

“這是誰啊？”亦寒問。

“大概算是，你的一位故人。”柳清塵說道。

亦寒看了那兩個字片刻，便隨手丟到一邊了，轉頭問道：“柳哥哥的名字怎么寫。”

柳清塵溫柔地笑了笑，提筆寫下自己的名字。

亦寒照著那字一遍一遍地臨摹，臨摹得柳清塵的心都要化了。

這段時間里，梓末常常帶著思庭來探望他們，這兩只小妖現在過得很好很幸福，梓末說來年春天要大辦一場婚宴，柳清塵的眼角笑出了一絲皺紋，他說老狐貍，你聽到沒有，他們修成正果了，你的努力沒有白費啊。

偶爾的偶爾，蘇耀也會過來，帶上兩壺烈酒，亦寒依舊是不肯喝這樣的酒的，于是蘇耀和柳清塵喝的昏天黑地地才肯罷休，亦寒則在旁邊忙手忙腳地照顧著兩個老醉鬼。

柳清塵想著，日子這樣過下去也挺好，老狐貍你什么都不記得了也挺好，反正三生石旁，你總歸是要記起我的，到時候我肯定要打你一頓的，照顧你這一輩子真的很累啊。

這樣一天晚上，雷雨大作，亦寒有些害怕地躲在柳清塵懷里。柳清塵笑話他，從前那個死都不怕的偉大狐妖居然會被幾聲雷嚇成這樣。

那一夜，兩人和衣相擁而眠，柳清塵才不管刮風下雨呢，早早就睡過去了，亦寒則看著眼前的這張臉發呆，良久，又一聲雷鳴嚇得亦寒一哆嗦，柳清塵感到了，迷迷糊糊地將他往自己的懷里摟了摟。

第二日早上，柳清塵睜眼，沒有在枕邊看到亦寒，便喚了一聲，卻無人應，這才坐起，又覺得有什么東西從身上掉了下來，低頭一看，是一張紙。

柳清塵顫抖著手從地上撿起那張紙，看清了紙上寫著

此去經年勿失勿忘

亦寒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柳清塵的面前，那一雙清冷的眸子和從前一樣美麗，柳清塵知道，他的亦寒回來了。

不由分說地柳清塵踹了亦寒一腳，這些年來，他經歷了太多的悲苦，太多的絕望，都是拜他亦寒所賜。

亦寒未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震得有些咳嗽，他確實覺得自己應該挨上欠腳萬腳。

柳清塵聽見亦寒咳嗽才猛然想起來，他已經不是妖魔之身了，凡體rou胎，經不起太多折騰。柳清塵一把抱住他，顫抖著嗓音喚了一聲：“亦寒。”

亦寒收緊手臂，把柳清塵抱得很緊很緊，深怕和他再次分離。

四十年后，還是那座簡單的小院子，兩個白發蒼蒼的老人緊緊握著彼此的手，相互幸福地笑著。

“亦寒，要是閻王不讓你我下一世在一起怎么辦？”柳清塵有些擔心地問。

“那我就跪在他的門口求，日日求，夜夜求，求到他答應為止。”亦寒語氣堅決。

柳清塵笑出了眼淚，道：“好，我陪你一起求，大不了化成兩朵彼岸花，永世相守著。”

亦寒笑，用蒼老的手溫柔地撫過柳清塵的白發。

暖暖的春風吹過他們的面龐，帶來了兩三瓣桃花，在兩人的白發上停留了片刻，又順著風飛走了，誰也不知道，它最后飛去了何方。

嗯？你問之后的事？

誰知道呢。

只是江湖傳說啊，還是那座靖陽城，城外的山上，住著兩個極為好看的男子，他們時常也會在城里逛逛，手挽著手，一臉滿足的模樣。

你問他們是誰啊。

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名字，也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歷。

這些，不過是傳說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