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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樂仔仔細細打量他,人很好看衣服也很新,細皮嫩rou怎么都不像落魄人,就是寒冬臘月只穿件毛衣……明白了,腦子有病。“哦,記得還碗。”嘭一聲關上。他打賭,這個新鄰居呆不下一個星期。扒拉完飯,含著最后一塊排骨吸吮,燒水刷碗洗鍋搓衣服,邊搓邊扯開嗓子“大河向東流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哇,誒嘿誒嘿參北斗哇……”狂風呼嘯徘徊,屋頂上雪花紛紛揚揚飛進院里捧場,世界熱鬧起來。床上老人笑呵呵看著,十幾年前大橋底下撿回來的小貓,不知不覺長大成人,活潑善良、聰明懂事,時時刻刻把她供在心上。這是她孫子,是上天憐憫自己這個一生本分的孤寡老人,賜下最貼心的禮物。天暗了,家里有燈。趙文樂拿橡膠袋灌滿開水塞進奶奶被子里,捧著語文書給奶奶講故事“項莊就開始舞劍,那劍嚯嚯嚯嚯往項羽身上砍…”少年以書為劍,在老人身前瞎比劃。老人樂不可支。橘黃色燈光熨帖著每一個角落。八.九點正要入睡,為了早起,為了省電。“咚咚咚”有人敲院門。趙文樂推開房屋門縫,把鼻子嘴巴伸出去,隔著院子吼“誰啊!!”男音渾厚“虎哥。”趙文樂望著黑黝黝的院門,驟然發悚。虎哥的老板是借高利.貸的,他專門負責討債。有回親眼看見男人帶著兄弟把欠債人按地上切了手指,干凈利落,動作熟練,轉頭還朝他笑。后來聽說那家唯一的兒子被拉去還債了,那男生和自己一般大,自己還特意跑去打聽,以便找個活做。打聽到的答案,讓他惡心,也讓他害怕。大院的門被用力踹了腳,另一個聲音不耐“快開門!”趙文樂心一顫,轉頭瞅了眼奶奶,踩著鼓點般的心跳開了門“虎哥好。”高大健碩的男人拉住要往院里走的另外兩人,向趙文樂點頭“問完就走。”右邊那人草了聲,一腳踏墻上。左邊那人湊過頭低聲道,“小子,你隔壁住的什么人?有幾個?多大?說詳細了有獎勵。”趙文樂手指骨節在身后交叉握緊,茫然無知的眼神看過去。“你家隔壁住了人你知道嗎?”又問了句。趙文樂搖搖頭。“可能人剛來,還沒接觸,明天我們親自去探探。”虎哥下定論,又對他笑笑“早點睡。”右邊的男人突然嘿嘿一笑,轉頭上下打量他。趙文樂乖巧點頭,不動聲色關了門,松口氣。這條并附近兩條巷子都是由虎哥和豹哥兄弟共同管轄,其他混子不敢亂來,但居民們也要上供,可以是現金、可以是柜子或桌椅,交什么交多少全看兩人心情。隔壁那誰大衣都穿不起,也不知明天是個什么下場。再三確認上緊了閥,趙文樂沖進屋里鎖好門,和奶奶打聲招呼就關了燈往床上爬。屋里兩張床對著,沒一會兒就聽到老人呼嚕聲起。趙文樂輕手輕腳從被子里翻出來,把鞋子倒倒,項鏈戒指掉在床上,袖子里摳摳,幾張紙幣,全都放進墻洞的袋子里,躺回去。無法安心,小孩兒踢打過的地方隱隱作痛,女人看垃.圾的目光直戳心肺。蒙頭,隔絕所有光源,好像隔絕了所有視線。一邊思索明天下手的地點一邊自我唾棄,胸口灼燒,猶如烈火烹油。快點長大吧,讓我足以遮風擋雨。快點強大吧,讓我足以頂天立地。我愿承受所有報應,讓房里的老人渡過安詳晚年。我愿用余生回報世界,彌補所有千瘡百孔的心。趙文樂忽然想起下午見到的人,皎皎如月的模樣,竟會掉進蛇鼠窩里,不知會被咬碎還是跌進泥濘。不怕,誰也不知道未來。第32章世界四冬日夜長晝短,趙文樂出門時黑不拉幾的。雪開始化了,寒意滲進每一口呼吸,趙文樂邊跑邊抖,轉過幾條街角,房屋高大規整起來,鉆進一家包子鋪,里頭明光晃晃,熱氣騰騰,須臾便驅散滿身寒霜,呲出兩排呈亮小白牙,“劉伯早!”“落落早。”水池邊刷牙的中年男人含混不清。不等人吩咐,趙文樂走到桌邊開始醒面,揉面,捏面團,做包子,天漸亮,包子一屜屜爭先出爐。六點半,趙文樂摟著熱乎乎的包子往家里沖,匆忙塞進奶奶被子里又往鋪子趕,回來剛好上班高峰期。抹一把汗,幫客人打包。“一個饅頭。”有點耳熟,抬頭一瞅,哦,那個可憐的鄰居。裝好了遞過去,手被拉住,男人語氣比天氣還冷,“怎么回事?!”趙文樂往回抽,抽不動,兇巴巴瞪過去,“你有病啊!”周圍一圈人都看過來,男人還不放手,面無表情和他四目相對。趙文樂莫名打了個寒顫,“凍瘡沒見過啊?”少見多怪,搞得我們好熟一樣。低頭看一眼,手指根根紅腫,被熱氣一熏,整個就是豬蹄,還是鹵煮的,麻辣味,趙文樂咽了咽口水。男人松開手,站旁邊啃饅頭。細嚼慢咽,優雅斯文。趙文樂看了又看,確定那是饅頭,不是珍饈。客人越來越多,后面開始排隊,劉伯瞥了男人好幾眼,趙文樂會意,毫不客氣,“那誰,別擋道,上一邊吃去。”“宋黎。”趙文樂送上白眼,“行,宋叔,麻煩您讓讓啊,后邊排隊的老多了。”“……”從男人的背影里,趙文樂莫名看出了憂傷。天高云淡,太陽總算不再躲貓貓,萬道金芒照射,冰消雪融。十點生意漸歇,趙文樂收拾一番就要回家,手里被塞兩饅頭,認認真真道了謝。劉伯是唯一肯用他的人,他年紀小、沒力氣,還粗手粗腳,求了好幾家店都不想留他,或是想榨干他后趕走,他很珍惜這份工作。饅頭往衣服一塞,暖呼呼的讓人滿足。跨出店門,雪地里男人白衣烏發特別惹眼,男人剛好也看過來,粉唇彎起,整個人閃閃發光。趙文樂遮著眼睛擦肩跑過,手臂被拉住,“去哪兒?”“關你毛事。”甩,甩不開,瞪過去,干嘛啊你?“為什么遮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