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倫，逆種族，逆陰陽、逆天道。這逆天、逆種、逆?zhèn)惓５膼簶I(yè)，他們怎么扛得住？他們扛不住，自然要你這個始作俑者來扛。而你，扛得住嗎？”

林念慈垂頭看向自己布滿皺紋的枯干雙手，已經(jīng)明白答案。

玄誠子冷漠地說道：“這樣的惡業(yè)，真正的神仙來了都扛不住，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凡人。”

現(xiàn)在想來，他真是后悔。宋恩慈當(dāng)年的那些說辭，只要天水派的任何一個人心中存疑，掐指演算一番，就能辨明真相。但是沒有人懷疑，一個都沒有！

她說自己的傷是梵伽羅造成的，所有人就都相信了，因?yàn)殍筚ち_本來就是一個手刃師叔的惡徒，傷了師姐又有什么奇怪？偏見真的能讓一個人盲目到有眼無珠的地步。

玄誠子丟開手里的鐵棒，頹然地跪倒在地。他錯了，這些年他簡直大錯特錯！

林念慈用力撫平雙手的褶皺，急速抽調(diào)滿身氣運(yùn)去彌補(bǔ)不斷流失的生命力，卻都沒有用。這深淵已經(jīng)盯上她，就絕不會放過她。

梵伽羅一步一步走到林念慈身邊，把手掌懸在她臉前。

林念慈下意識地展開磁場格擋，卻聽他淡淡開口：“不把陽玉重新融合為一個整體，并煉化為身體的一部分，你在我眼里永遠(yuǎn)都只是一只能隨意碾壓的可憐蟲。所以你走吧。”

“什么？”林念慈呆住了。她還以為自己和梵伽羅的恩恩怨怨，今天必須有一個了結(jié)。

“我預(yù)見到，你還有三筆債要還，”梵伽羅收回手，沖村口的方向揚(yáng)了揚(yáng)下頜：“走吧，去還你欠下的別人的債，我再來與你清算我們之間的債。”

林念慈連忙爬起來，踉踉蹌蹌地跑了。至于什么還債，算賬，全不在她的思考范圍之內(nèi)。她只想離梵伽羅遠(yuǎn)遠(yuǎn)的，離這個黑水湖遠(yuǎn)遠(yuǎn)的，永遠(yuǎn)都不要再看見！

她雖然活了兩百多年，卻根本沒吃過多少苦。在宗門，她有師父和一眾師兄弟護(hù)著；離開后，她有張文成護(hù)著；別了張文成，她又有一眾信徒護(hù)著；遭到反噬后，她變回嬰兒，繼續(xù)由師父和一眾師兄弟護(hù)著。

她的生命就像一個輪回，與梵伽羅那么相似，卻又截然相反。梵伽羅是在地獄里趟過了輪回，而她卻一直待在蜜罐子里，享受著別人的照顧與追捧。

這樣的她，又如何能夠奮起反擊？當(dāng)年能狠下心腸殺了梵伽羅，也是受了張文成不斷的蠱惑，更是由對方親手策劃了一切，才能順利地實(shí)施下來。她一個人，成不了任何事。

看見她頭也不回的背影，玄誠子對她的最后一絲師徒情分也消磨殆盡。

這樣的孩子竟然是他親手培養(yǎng)出來的，他有罪！

“師父，我這里還有一件事。”梵伽羅走到玄誠子身邊，垂眸說道：“當(dāng)年用玉佩救活師叔的時候，我們共同預(yù)見了龍脈被屠的未來，而我的靈力比他強(qiáng)上一分，看見的景象更多。其中一段與你有關(guān)，你想知道嗎？”

玄誠子抬起頭，愕然地看著他。

梵伽羅握住他的雙手，帶他去回顧那段記憶。

片刻后，他緩緩問道：“師父，告訴我，這段未來是真的還是假的。”

玄誠子整個人都僵住了，暗色雙瞳死死盯著虛空中的某一個點(diǎn)，仿佛看見了什么妖魔鬼怪。過了好半晌，他才語帶顫抖地說道：“是真的。”然后彎下腰，把頭抵住地面，用雙手緊緊抱著。

這是認(rèn)罪的姿態(tài)，同時也是逃避的姿態(tài)。

于是梵伽羅什么都明白了，噙著淚光深深看他，末了掉頭便走，冰冷的嗓音碎在風(fēng)里：“師父，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師父。”

第二百八十九章

梵伽羅離開后,天水派的門徒終于還是找到了跪坐在黑水湖邊的玄誠子。

常凈大師也聞訊趕來，驚訝萬分地看著懸浮于湖心上的那片nongnong黑霧。一眼望去，他只看見了罪孽、惡業(yè)、陰氣、煞氣,還有無數(shù)嬰靈的哭嚎和女人的吶喊。

“極惡之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顫聲道：“人間怎會有極惡之地？”

“為什么不能有？”玄誠子回過頭，露出一張正不斷衰老的臉。道心破碎后,他的修為正在急速散去。

“極惡之地,不就在這里嗎？”他指了指前方的黑水湖,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臟。

常凈大師除了不斷念佛,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

從這天開始,他在湖邊搭了一個帳篷,每天吟誦渡亡經(jīng)。但是沒有用，無論他的心多么虔誠，都無法再讓這片湖水變得像以往那般清澈。

這片湖,注定是人間通往地獄的路。

玄誠子離開香火村后沒有馬上回宗門，反倒去了B市。

“師父，您在干什么？”知非道長一路隨行,越發(fā)感到玄誠子的舉動很奇怪。他竟然損壞了很多建筑物門前的石獅子，有的抹掉雙眼，有的掰斷牙齒或角,有的直接用掌心雷劈碎,不一而足。

玄誠子沒有為他解惑,只是默默在這座城市里打轉(zhuǎn)，忙碌了三天三夜,損壞了七七四十九個石獸,才疲憊地擺手：“回吧。”

一行人這才回到隱藏在臥龍山脈里的天水宮，路過矗立在山門前的那塊石碑時,玄誠子站住了，泛著潮紅的雙眼久久凝視上面的文字。

救蒼生，護(hù)黎民，鎮(zhèn)玄門，助國運(yùn)，弘天地之正氣，捍大道之正統(tǒng)。

這上面的每一個字，對玄誠子來說都是爛熟于心，但回顧此生，他又做到了哪一條呢？想到這里，他本就在不斷衰老的臉，竟又顯現(xiàn)出更為深刻的皺紋，原本挺拔的身姿也終是佝僂下去，轉(zhuǎn)瞬已是老態(tài)龍鐘、行將就木。

“師父！”

“師祖！”

前來迎接玄誠子的門徒站在原地打招呼，卻不敢上前相認(rèn)；與玄誠子一同下山，并且經(jīng)歷了梵伽羅的那場審判，又見識到了香火村里的慘況的那些門徒，卻紛紛閉上眼，露出悲哀的神色。

未曾離開過宗門的弟子怕是還不知道，天水派已經(jīng)被打?yàn)樾?教，面臨取締。政府拆除了他們的道觀，整個玄門也容不下他們的存在。他們在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立足之地。

從今往后，但凡他們哪一個打著天水派的旗號在外面行事，玄門的人會群起而攻之，俗世的人也會立刻把他們抓去警局。

這都是宋恩慈的功勞，同時也是玄誠子的功勞。養(yǎng)出那樣一個徒弟，他怎么還有什么臉站在這塊石碑前，瞻仰先祖留下的訓(xùn)誡？他難道就不怕把先祖氣活過來嗎？

這樣想著，長生等人竟都露出怨懟的神色。

玄誠子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