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擁有了聲譽、信眾和神廟，開始享用人間香火的供奉。起初幾年，你的確看見了成神的希望，你恢復(fù)了青春，獲得了不老的容顏，力量也達(dá)到了一個常人難以想象的高度。但是――”

梵伽羅的語氣帶上了nongnong的諷刺“忽有一日，曾經(jīng)的噩夢竟然再次來襲。你的身體從內(nèi)部開始腐爛，每過完一天，你就離末日不遠(yuǎn)。你不明白那是為什么。你明明救了千千萬萬個人，積累了舉世無雙的功德，一腳跨入了成神的門檻，卻又為什么會功虧于潰？在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你想破了腦袋，恐怕都想不明白，對嗎？”

他看向僵坐不動的林念慈。

林念慈尚未長出牙齒的嘴急促張開，聲嘶力竭地問道“為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這三個字曾無數(shù)次地縈繞于她的腦海，也曾無數(shù)次地凌遲著她的心。天穹與神宮，分明離她只有一步之距，卻又為什么會把她驟然打落？

為什么？！

“因為你積累的不是功德，是惡業(yè)；因為造就的不是美好，是罪孽。你隨手救下的那些人，最后都變成了什么模樣，你可曾去回訪過？”

林念慈想起了馬游等人，心臟不由緊縮。

但梵伽羅卻搖頭諷笑“馬游、蕭言翎、蘇楓溪、張公子那樣的人，對你來說只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小污點而已，遠(yuǎn)不至于斷了你的成神路。”

林念慈的眼珠終于長了出來，開始在沒有眼皮的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轉(zhuǎn)。那詭譎又陰毒的模樣，嚇了所有人一跳。現(xiàn)在的她，哪還有半點澤州圣女的風(fēng)采，竟活生生一只惡鬼。

玄誠子用怒火熊熊的赤色雙瞳看向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顫，然后深深埋下頭去。

梵伽羅的話卻又令她猛然抬頭，面容扭曲。

“這塊灰中帶綠的陽玉，是我從菩提妖樹體內(nèi)取得的。那樣一個強結(jié)因果、顛倒輪回，幾能滅世的怪物，同樣也是你的杰作。而它沾染的無盡惡業(yè)，最終都會落到你頭上。”

眾人齊齊看向梵伽羅捏在指尖的一塊灰綠色玉佩，目露駭然。

“怎么可能！”林念慈嘶聲高喊。

梵伽羅似笑非笑地說道“怎么不可能？你是救苦救難的澤州圣女，你是行走于人間的神靈，為了彰顯神跡，你做了多少不可能之事？那棵菩提原本被雷劈中，早該枯死，你看見跪了一地的信眾是如何的惶恐無助，于是心血來潮，用指尖點了點它焦黑的枝干。”

“于是，那了無生機的枝干就抽出了嫩綠的新芽，重新煥發(fā)了生機。眾人被你的神跡震撼，紛紛跪倒在你腳邊山呼圣女。你拂拂衣袖，瀟灑離去，而那棵菩提，最終卻變成了我們今日所見的妖樹。”

“如果我未曾蘇醒，它會毀掉這座城市，進而毀掉這個國家。這樣的罪孽全都加諸于你的頭頂，你說你怎么成神？怎么不受反噬？怎么不從云端跌落，變成眼前的這灘爛泥？你救活那棵菩提，為的是什么？”

林念慈牙齒發(fā)顫，竟是怯不敢答。

梵伽羅替她答道“你為的僅僅只是滿足自己的那點虛榮心而已。你喜歡看見別人臣服在你腳邊的卑微姿態(tài)。所以你看，人的哪怕再微小，也是如此的可笑和污濁。”

林念慈捂住臉，開始劇烈地顫抖。

而玄誠子總算聽明白了那棵滅世的妖樹、那些殺人如麻、攪動腥風(fēng)血雨，把普通人當(dāng)成食物的異人，原來都是愛徒的杰作。難怪回到宗門的時候，她受到的反噬那么重，幾乎到了無力回天的地步。她造下那么多的罪孽和惡業(yè)，老天爺怎能容她？

玄誠子的劍尖微微一顫，竟緩慢指向了還纏著半身繃帶的林念慈。

林念慈哀婉地喊了一聲師父，想要說一些軟話，卻再次被梵伽羅打斷，“聽了那么多隱秘，你總該現(xiàn)身了吧？”

什么現(xiàn)身？這里難道還有別人？眾位玄門高手連忙舉起武器，做出戒備的姿態(tài)。

詭異的事情也隨之發(fā)生，許多藤蔓竟順著地下室的磚縫擠出來，慢慢擰成一個人形，又組成一張對別人來說無比陌生，對梵伽羅而言卻十足熟悉的臉龐，不是早已化成樹人的段小蕓又能是誰？

“段小蕓，現(xiàn)在你該知道，你一生的悲劇，都是誰造就的吧？”梵伽羅并未因這人的死而復(fù)生感到驚愕。事實上，他早就知道，這人不過是個陷阱而已。

她以為梵伽羅去了妖林一定會死于那棵菩提，所以根本就沒掩蓋自己的破綻。為什么別人的手機和通訊設(shè)備入了妖林就會失效，唯獨她可以發(fā)送那么多的視頻和照片？

這些顯而易見的疑點，宋博士早在進入妖林的那一刻就想明白了。于是，當(dāng)梵伽羅主動去碰觸那棵妖樹時，宋博士用意念告訴他一句話――小心段小蕓。

得到妖樹的玉佩，獲悉了它的一生經(jīng)歷，梵伽羅自然很清楚段小蕓與這棵樹是怎樣的一段孽緣。

但旁人卻并不清楚其中的內(nèi)情，所以面面相覷，大感驚疑。

就連罪魁禍?zhǔn)琢帜畲纫彩且荒樐瑹o辜得仿佛一個孩童。

段小蕓看向她，輕笑道“圣女，我們又見面了。當(dāng)年我們村里人都感染了瘟疫，是你救了我們，并且把我們安置在一間破廟里。那一日，雷霆從天上落下，劈死了廟前的菩提。大家都說這是大兇之兆，跪下向蒼天謝罪，唯有你說沒有關(guān)系，指尖一點，令那棵樹死而復(fù)生。”

“你離開之前，在跪了滿地的人中間隨意一指，曼聲道‘從今以后，你便是我的廟祝，代替我打理這間圣女廟，并幫我照顧這棵神樹。’那人連忙跪下，誠惶誠恐地應(yīng)諾，而你則翩然遠(yuǎn)去。”

“你從來未曾正眼看過那個人吧？否則你會記得，我就是她。”

林念慈聽呆了。

其余人則發(fā)出此起彼伏的驚呼。這又是一個活了一兩百年的老怪物！

段小蕓走到林念慈身邊，彎腰看她，冷笑道“圣女果然貴人多忘事。不過也對，那時正是你最為風(fēng)光的時候，整個青國都是你的圣女廟，你又怎么會記得如此微不足道的一個小人物？”

“圣女，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段小蕓半跪下來，擺出長談的架勢。

林念慈不斷搖頭，目光倉皇無措地掃向站立在自己身邊的師父。她唯愿自己在師父的心目中，永遠(yuǎn)都是最可愛，最純潔，最善良的那一個，也永遠(yuǎn)都是最值得信任并且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