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38
后,在走動時發出碰撞的聲響。他在九步崖不遠處站定,現在還不到儀式開始的時候。士兵矗立在他兩側,鬼面祭司看了一眼后,便開始著手準備儀式的前置工序,他用水洗凈自己的雙手,又用煙火熏過自己的袖袍,再佩戴上祭祀用的玉器...等等等等。一道道工序,累贅又繁重。但他還是不緊不慢的做著,其余人也都耐心的等待著。蛇神的威嚴不容褻瀆,自然是每一道工序都不容有錯漏的。但這些其余人,并不包括郝沉,他跟人群一起站在九步崖下,焦躁的仰望著上方的封燁。即便無法靠近,無法觸摸,郝沉卻也一直待在封燁最近的地方,但這回他卻沒有,不是他不想,而是...郝沉扭頭看向那魔物的方向,他的理智因為憤怒,也因為對眼下境況無所奈何的無力而瀕臨崩潰。對于封燁所遭遇的種種,他什么都做不了,眼下更是連靠近都不行了,那魔物的力量形成屏障,讓他只能站在這里,遠遠的看著封燁。郝沉知道自己的失態,也知道這魔物一向以讓自己氣急敗壞為樂,但他這回看過去時,卻意外的發現,對方那一直帶著欠揍笑意的臉上,此刻竟然沒有任何的笑容,就連唇邊那若有似無的微笑,也不見了蹤影。他同樣仰望著上方,目光悠遠,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郝沉一怔,他不明白這魔物怎么會是這么副表情。明明一切都如他所愿了,明明封燁的魂魄已經從里到外的被無燼視界的怨憎所侵染了,魔龍成型,這個靈魂再也不可能擺脫那些根植于靈魂深處的黑暗了。甚至,封燁那最后一點微弱的魂火,都在那個雨夜,熄滅了。或許是因為曾經的強大,他的自我還未完全被吞噬,卻也保留不了多久了,大概就在今天,被推下九步崖后。事已至此,這魔物得意的大笑也好,似笑非笑的看他們的笑話也好,郝沉都不意外,但卻絕不該是眼前這樣的,半點笑意也無。“你覺得一切都如我所愿了,我應該很開心嗎?”男人突然道。他依然看著上方,并沒有看郝沉。但他好似知道郝沉的神情變化,進而猜到了郝沉的內心想法。“難道不是嗎?”郝沉反問道。男人終于移開眸子,看了郝沉一眼,他給了一個郝沉意料不到的答案:“不是。”他這個否定毫無可信度,畢竟他所作所為的種種,都是導致今日局面的成因,他想吞噬封燁靈魂的野心已經無可掩藏,無可抵賴。男人也并沒有抵賴,他坦然承認了:“我確實想吞噬他的靈魂。”那你還有臉說不是?郝沉剛要反唇相譏。男人就自顧自道:“可我又不想就這樣吞噬他。”郝沉再次怔住了,因為男人這短短幾句話,卻顛來倒去,反反復復,想或不想他都說了一遍,簡直是自相矛盾。但細細思索一遍,卻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個回答。他當然想吞噬封燁的靈魂,因為封燁是他千萬年來唯一栽過的一次跟頭,誰不想一雪前恥呢?況且吞噬一位天神的魂魄,讓其變成自己的傀儡,乃至玩具,沒有比這更令一只魔物興奮的事了。但他卻又不想,因為那樣就太無聊了。來到無燼視界的每一個人都是這樣的結局,被無燼視界內龐大的怨憎所同化,千萬年,從無例外。好不容易出了個封燁,讓這個無聊透頂的世界終于多了些許不同的趣味,他并不希望這個趣味就此終結。但終結與否,或者說這個結局真正的走向,其實并不是由他來決定的。哪怕他設置好了一切,也做好了一切鋪墊,可就是有人曾經跳出了他精心設計出的結局。男人的目光再次上移,看著封燁。“咚”一聲,響徹整座皇城的鼓聲響起。祭神儀式正式開始。郝沉也移回了視線,他不再與那魔物廢話,抬頭緊緊盯著封燁。隨著儀式的開始,封燁也被押到了九步崖邊,士兵將他押到此處便退了后去,他們并不擔心封燁會逃跑,雖然他手腳都沒有戴著鐐銬,但肩胛骨被鐵鉤穿透,任何稍大一點的動作都做不了,因為動作間會扯動傷口,帶動直抵神經的疼痛。劇痛之下,逃跑更是妄想了。封燁也并沒有逃跑的意思,哪怕那些蛇群蠕動的聲響已經清晰可聞,幾乎能感覺到蛇信吐出時的腥氣。像是一根石柱,他站在崖邊,一動不動。耳邊聽著鬼面祭司念誦的那些聽不懂的古奧的咒語,眼睛則看著下方的人群。下方的人數比他之前所見的任何一次都要多,大概整個皇城的人都聚集在此了,或老或少,或貴或賤。人們擠在一起,人頭攢動,封燁在上方俯視著看,感覺像是看一團擠在一起的螞蟻,黑壓壓的一片。他看到了西羌人,也看到了與他一樣的外族人。封燁又看到了那些熟悉的人,他叫的出來名字的人,有巴圖,阿木爾,韓蒙...吳毅也赫然在列。他真的如那個聲音所說,拿著鞭子,對著那些西羌的士兵堆滿諂媚的笑意,扭過頭來就對著曾經的同族們揮鞭呵斥。前后反差的像是滑稽的小丑。封燁卻笑不出來,自三天前,他面上就再也做不出任何表情。他能笑別人嗎?是別人笑他才對。笑他這個不自量力的螻蟻,笑他這個一敗涂地的失敗者。多好笑啊,他做了那么多布置,想了那么多排兵布陣的方法,為了鼓動這群人,讓他們生出反抗西羌的勇氣,他一個人扛下了對抗無頭鬼的大梁,結果呢?他就是個笑話。封燁心想。自暴自棄似的,封燁掃視人們的眼睛,想要在他們眼中看到嘲笑,對他眼下結局的嘲笑。可他一個個看過去,卻并沒有他要找的東西。這些人眼中有嘲笑嗎?沒有。那有什么?什么都沒有。他們都活著,胸膛還起伏著,脈搏還跳動著,可他們眼里什么都沒有。嘲笑沒有,勇氣沒有,對未來的期望,也沒有。一切活人眼中閃動的光彩,他們都沒有。硬要說這些眼睛里有什么,倒也確實有一樣東西。麻木。尸體般冰冷的麻木。冰冷到辨不出他們跟死人的區別。他們對未來沒有任何期望,只知道埋著頭,順從的,聽話的,活著一天是一天,哪怕作為低賤的奴隸,哪怕命如草芥。“咚!”鼓聲又響。鬼面祭司的吟誦也告了一個段落,他雙手高舉,對著城中那巨大的蛇神石柱遙遙的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