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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一淮家門前漸漸堆積落雪,周圍寬闊無際,別墅佇立在風雪中,門前的青年蹲下,輕輕捧起一堆雪。小花妖穿著純白色的鵝絨大衣,又黑又長的睫毛上掛著一片雪花,在眨眼間抖落而下。越來越敏感的身體立刻感受到了手掌的冰涼,那孕育的小生命似乎發生抗議一般,妖力微微動蕩,在他周身凝結成界。嚴清覺得很玄妙。一個月前的他,覺得他作為一個花妖,漫長的一聲或許是在離群索居、無止境地寫故事中度過,花妖族覺得他可有可無,人類社會他和萬萬千千的普通人沒什么區別,走到哪里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最好最好的未來,或許他能找到一個真誠的伴侶,一起渡過妖族漫長的歲月,一起凋亡。可現在,這個孩子的到來突然讓他對平庸的未來做的所有心理準備都沒用了。積雪收到擠壓的沙沙聲響起,軟綿綿的雪地留下一排腳印,小白團子飛奔著沖到了嚴清的懷中,和他那白色鵝絨大衣融為一體。嚴清一如往常穩當地接住胡冉冉:“來了呀。”“你現在住在這里嗎?”小狐貍抬起那張貓臉,圓圓的耳朵在落雪中一動一動的,“怎么突然搬了?都沒告訴我一聲,搬了才說。”這里并不偏僻,離楊城市中心不遠,走哪都是差不多的路程。可是周圍卻不喧囂,高樓大廈要走出一段路才能瞧見,像是專門買了一處地,專門開闊一片路,只為了在這里建這一棟別墅。胡冉冉左右看了看,圓圓的瞳孔中閃過一絲敏銳:即便是她,在人類社會買這么一處宅子都做不到。嚴清顯然沒想到這一層,只是笑了笑,眉眼微彎:“你忙,小事我就不打擾你。這不是搬進來就告訴你了?”他將胡冉冉放到了地上,小狐貍爪子掃起一堆雪,嚴清極有默契地接過,慢慢在手中搓揉成團,愈搓愈大,一副堆雪人的架勢——幾百年生成人形的生涯,小狐貍也是這樣揮動爪子,將雪堆送到玫瑰枝椏那處,一花一狐這樣過了一個又一個冬天。“我怎么會覺得麻煩呀?我最最最喜歡小阿花了!”阿九對他而言是不一樣的親人,他不想拖累或者影響到對方的生活,但是如今事情解決一半,他也應該交代了。不等對方開口,嚴清便自己坦白道:“阿九,我今天約你見面,是因為……”“嗯嗯?”小狐貍眨眨眼,發出軟糯的哼叫。“我授粉期安全度過了。”——啪唧。白色rou爪子不受控制狠狠一拍,粉色rou墊按下,直接將嚴清剛搓出來的雪球拍扁了。嚴清一口氣說完了:“然后嗯……你之前給我的那個傳話符咒,上面寫的東西挺準的。”他伸手,摸了摸阿九的背,只當小狐貍那張大的圓眼睛是因為驚訝,并沒有捕捉到對方黑黝黝的瞳孔中閃過的不明情緒。他以為自己的青梅竹馬小meimei第一時間關心的肯定是他親生孩子這件事,豈料話音剛落,阿九開口,那本該軟糯的聲音像是蓋了一層紗:“小阿花,是誰?”“啊?”“你授粉期,要安全度過不是要找對象嗎?”“啊……”嚴清臉色一紅,在這漫天白茫茫中分外明顯,“就是,嗯,一個普通妖族。說起來,這里還是他的房子,雖然他妖力微弱到根本感知不到,但他在人類社會挺成功的……”他不自覺就開始列數起耿一淮的背景和優點,阿九的爪子緊緊抓著雪地,語調偏低:“你為——”為什么先不找我?不遠處汽車引擎聲靠近,有人回來了。這話卡在小狐貍的喉嚨里,她抬眸,看著青年那微微開合的唇,忍了幾百年,這回終于忍不住了。可她還是不敢碰。她抬起來,在嚴清猝不及防間,用力舔了一下嚴清的下巴。嚴清有些懵:“阿九?”前方傳來車門狠狠關上的聲音。“妖力微弱”的耿先生今日不知道為何下班得這么早,連司機都沒有帶,一個人從駕駛座上走了下來,第一眼就瞧見小狐貍粉嫩舌尖勾上青年的下巴。這一舉動仿佛是故意的,好似特地做出來給他看的一樣。車門一關,半蹲在地上搭著狐貍的青年倏地轉過頭,抬眸看著他:“耿先生?你今天下班好早。”好早?難不成不希望他這么早嗎?明知青年的眼神充滿了澄澈與無辜,耿一淮還是不可抑制地往那最黑暗的深處想。他知道這樣不對。幾千幾萬年黑暗無際的過往讓妖族長老和陶寧都忌憚他,也將他的心緒改變得徹徹底底,第一眼永遠看到的是最黑暗、最惡意的猜想。嚴清對此無知無覺,似乎連剛才狐貍形態的阿九舔他那一口都沒掀起什么波瀾——畢竟還沒化成人形的時候,公母雌雄都沒有,小狐貍還盤著他的身體睡過呢。他抱著阿九起身,笑道:“那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算是我meimei吧,我們在一個地方修行的,她叫胡冉冉。阿九,”嚴清低頭,“這就是耿先生,我剛才和你說的。”阿九脆生生地打招呼:“耿先生好!”耿一淮瞇了瞇眼,嗓音聽不出喜怒:“我回來是因為你。”“誒?”“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走吧。”他將嚴清懷里那只小狐貍挑釁的表情看在眼里,轉身回到了車上,根本不覺得嚴清會拒絕。嚴清也確實不會拒絕。畢竟都住在人家家里了,他對耿一淮有近乎直覺地信任,對方總不會害他。他抖落身上的雪花,笑吟吟地坐上副駕駛,反應和結果都在耿一淮的預料之中。——除了懷里抱著的那個非要跟上來的小狐貍。小狐貍還嫌不夠,趴在嚴清的懷里,白茸茸的腦袋一直在嚴清頸側挪來挪去,時不時非要青年和她搭話。“小阿花對我最好了。”“小阿花是不是最疼我?”“我好喜歡花花!”“小阿花……”耿一淮:“……”他轉頭,淡漠地同小狐貍對上視線。這一眼充滿了警告與危險,胡冉冉下意識一怔,這才色厲內荏地給耿一淮傳音道:“你別打阿花的主意!”嚴清聽不到的傳音中,耿一淮帶著冷意嗤笑了一聲:“你騙了他。”這話沒頭沒尾,胡冉冉卻瞪大了眼睛,突然安靜了下來。對方應該是個人類。妖族只有幾位長老妖氣不外露,完全看不出是個妖,而妖族的長老們嚴清都見過,絕對沒有眼前的男人。他當時意識渾渾噩噩的,朦朧間根本沒有端詳男人的外貌便下意識一頭撞進了對方的懷里。他連聲音都發著熱,仿佛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