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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顧無言。從清和宮到東門內門禁不過半柱香的時間,于他們而言,卻漫長得如同走過了幾個春秋。風停了,馬車也停了下來。盧生心中咯噔一聲,手輕微地顫動著,剛想開口念出那些準備好的話,卻忽覺手上覆上了一層溫熱。他抬眼望去,卻見那人微微地笑著,握住了他的手。如同服下了一顆定心的藥丸,他也笑了,抬起了頭,挺直了腰板。守衛的聲音傳了過來:車上何人?盧生道:我是盧生,車內是梨花閣的鐘先生。守衛道:見過盧大人,敢問盧大人為何要深夜離宮?盧生道:大王大壽,鐘先生與那位大人多喝了幾杯,耽誤了些時辰。說罷,他伸出一只手,把腰牌遞了出去。門口的守衛接過,湊近火把查看了一眼,又雙手遞了回去,恭聲道:盧大人有勞,今夜風大,怕是要下雨了,大人還請多加小心。盧生道:知道了,你們也小心當差。說罷,守衛便打開了門放行。當盧生又聽到轆轆的車輪聲后,他終于松了一口氣,眼下便只剩下最后一道關隘——清和宮的正東門。可馬車剛行駛不久,卻忽然被攔住了,他心口一緊,還來不及開口,便聽得一個渾厚的聲音從車外透了進來:敢問座駕是盧生盧大人么?說話之人竟然是咸陽城禁軍統領李晟。他嚇得心臟都要跳到了嗓子眼,額頭瞬間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顫抖著,那些冷汗便匯聚成了一顆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滴落,啪的一聲,落在了手背上。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囁嚅道:李……將軍,怎么了?李晟道:無意冒犯盧大人,只是這日子特殊,正逢大王壽誕,全城戒嚴,大人此時出宮,實屬不便。盧生立馬反駁道:有……有什么不便的!我出入這清和宮,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李晟沉聲道:若大人執意出宮,還請和鐘先生一起下車,在下派兵護送你們進城。盧生聽罷,驚慌失措地看了車內之人一眼,卻見他輕微地搖了搖頭,將食指放在了唇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他點點頭,安靜了下來。李晟見車內驀地沒了聲音,不免也緊張了起來,只好接著懇求道:還請……先生下車。他低著頭等著車內的回應,可車門依舊緊閉著,沒有要打開的模樣,夜色很靜,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此情此景,車內的人是誰,他早就猜了出來,他不知此刻究竟是要嘆氣還是慶幸。他做了個手勢,瞬間上百個火把點亮,一時間,黑夜亮如白晝。烈焰灼灼,透進了車內,借著火光,盧生又看了車中人一眼,卻見他依舊一臉平靜的模樣,只好硬生生壓下了想說的話。許久的沉靜之后,車外驟然一陣響動,盧生反應不及,便聽到了李晟亮如洪鐘的聲音:恕卑職無理!他竟要動手開門!盧生嚇得魂飛魄散:大膽!李晟的手瞬間止住了,盧生哆哆嗦嗦接著道:你可知道……座駕何人!若是……若是驚擾了先生!誰也擔不起那個責任!李晟聽著,轉念一想,確實如此,便收了手,正色道:恕晟失禮,還請先生……不要讓下官難做。他等待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見車內沒有任何回應,只好再開口道:還請先生念在大王……正在這時,遠方忽然傳來了陣陣腳步聲,或輕或重,或急或緩,齊齊整整,如夜風般呼嘯而來,鐵劍金戈,凜凜作響,儼然是夜行軍。李晟大駭,他多年行軍的經驗看來,這陣勢,絕不會低于三千人。而此刻東門的守軍不過千人,無論如何也敵不過這三千精兵。他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竟然還有人敢于秦軍作對,他低聲罵了一聲,咬咬牙,立刻吩咐禁軍放出信號,將其余三處地方的禁軍調來。聽到了信號聲,車中之人才漸漸展顏,他握住了盧生的手,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盧大人,再等等。盧生收緊了掌心,用力點了點頭。車外一陣兵亂之聲,李晟喊道:來人!將馬車圍起來,請先生下車。盧生道:李將軍好大的膽子!外面風這么大,若是吹壞了先生,大王也饒不了你!李晟道:下官的膽子再大也不敢與盧大人相比,竟敢勾結敵國!盧生被堵得無話,正在這時,車內的人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李將軍……在一片兵亂之中,他的聲音如清泉流水一般悅耳動聽,霎時間,夜色又靜了下來。李晟嘴角露出了一抹苦澀:韓……先生,請回宮吧,不瞞先生,大王調派了五千精兵守衛清和宮,十里之內,還有精銳三萬余名,王翦的大軍也在城外,先生是如何……如何都逃不出的。車內無聲,他接著苦苦哀求:大王有令,只要先生肯回宮,陛下……一切既往不咎。到最后,那勸阻之聲竟變成了一聲嘆息,他搖了搖頭,重重地跪了下來。正在此時,西門的小道上,一個宦官模樣的人,正低頭走著。夜色格外厚重,漫天的烏云壓下,教人喘不過氣。偌大的清和宮,似乎只有他一個人,他身形清瘦,走得很快,但腳步卻不是很穩,以至于險些被路上的小石子絆倒。他輕輕地喘氣,覺著有些體力不支,腳步也緩緩慢了下來,他往前看去,西門的小門禁到了,沒有一絲絲火光。他定了定神,抓緊了手上的腰牌,又繼續向前走。他剛走過長廊,卻猛地被拉住了,借著昏暗的河燈,他定睛一看,竟是小云。她用力地拉住了他,似乎要他跟著她走,他不解,用手語問她,小云慌忙打了個手勢,要他往她指著的地方看。他細細一看,竟發現不遠處,忽地燃起了火光來。他眼色暗了下來,輕輕地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澀澀的微笑,他輕嘆了一聲,便囑咐她快些離開。可小云卻抓著他的手不松,硬要拉著他走,她眼中閃著烈焰,就像浴火重生的鳳鳥一般,堅定而決絕。他遲疑了片刻,便又邁開了腳步。電光火石間,一把飛箭,直直地朝他們射來,韓非反應不及,那把飛箭正中了小云的胸口。她難以置信地朝胸口看去,腳步卻依舊沒有停,可她僅向前踉蹌了兩步,便重重地摔了下來。她倒在了韓非的懷中,血流如注。她張著嘴,似乎有話要說,她咿咿呀呀著,疼得嘴唇發白。那帶血的手緩緩地伸向他的臉頰,卻在中途止住了。一聲春雷,打破了這個安靜又沉悶的夜晚。他猛地抓住了那只快要落下的,鮮血淋漓的手,他的臉龐冰冷,她的手卻依舊灼熱。他笑了,胸口氣血翻涌,眼前陣陣發黑。滾滾春雷,轟然作響。那一瞬間,無數的火把將他團團圍住,兵影重重,火光沖天,亮如白晝。圍成一圈的兵士向兩旁散開,慢慢地,走近了一個人。那個人,站在重兵之中,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