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94
他兩眼,心底不知怎的,漫上一層隱隱約約的擔憂。另一年輕些的弟子與他迎面走來,遠遠眺望一眼,壓低了驚喜與好奇:“誒,那就是第一劍修喻識啊。”“是啊。”那弟子略微點頭。心直口快的年輕弟子不由又瞅了好幾眼:“看著不大像,怎么倒像個書生似的,白白凈凈,文氣得很。”“就是說呢。”先前的弟子也笑笑,“要不是少城主說,我也不敢認,這哪里像個劍修呢?便是先前的許愫長老,也比......”他提起許愫,倒一時住了口,年輕弟子就勢嘆一聲,卻撇下這話,仍是對喻識好奇:“你方才和他說上話了?說的什么?”“還能說些什么,不過是替少城主傳話。”那弟子說至此處,又提點道,“別隨便打聽少城主說了哪些話,我可不敢和你講。”“知道知道。”年輕弟子十分乖覺,“我才不是多事的人。我就是出生得晚,還沒見過喻識呢,好奇得很。”他又遠遠望過去,只見喻識正低著頭,慢條斯理地剝著一顆石榴。晶瑩紅潤的石榴籽繞在他白皙的指尖,日光輕盈疏落,他一身素素的青衫,分明是這樣家常的動作,卻因他自然的一股高華,顯得他與世人皆疏離開來。年輕弟子隔著曲折回廊與扶疏花木,目不轉睛地盯了一會兒,險些有些愣神,清醒了一二,才小聲道:“怪不得外頭話本子上傳了他那樣多的□□,便是看不見臉,人也這樣好看。”先前的弟子抬手敲在他額上:“大清早的說什么胡話呢,喻前輩已定親了,你不知道么?”又嚇唬了一句:“是和扶風的陶前輩定的親事,那可是正兒八經的厲害人物,說話也不過腦子。”“我夸一句怎么了?”年輕弟子揉揉額角,“好看還不讓人夸么?”他也不過嘴硬了一句,提起陶頌又有些仰慕:“陶前輩可是當世劍修里修為最出挑的了吧,人又年輕,長相也好。”他又嘆一聲:“怎么偏就他倆在一塊了,一下子少了兩個指望......”話還沒說完,便被拎起了耳朵:“讓你說話過過腦子,怎么越說越離譜?是怎么,修為還沒到便想著結道侶了?”“我修為沒到就不能惦記娶道侶了么?”那年輕弟子甚為委屈地嘀咕了一聲,又害怕他師兄,忙岔開話來,“師兄你看,我怎么覺得喻前輩有點傷神呢?“先前的弟子瞧著喻識平和安靜的模樣,不由也蹙了蹙眉頭,然頓了頓,終究道:“知道了你也管不來——大清早的便拉著我說閑話,昨兒的病人你去看了嗎?待會兒師父問起來,你是打算等著挨罵么?”那人終于拎著他師弟走了,喻識耳畔靜了些,卻又覺得空得難受。他心內堵得發悶,一時熱一時涼的,不疾不徐地剝完了石榴橘子,又盯著果子皮發了好一會兒呆,才推開了房間門。房間內帳幔垂地,彌漫著幽微的草藥香氣,又些澀,又有些甘甜。喻識挑起簾子,便瞧見陶頌安靜躺在床上睡著,爐上溫著的藥咕嘟咕嘟,蓋過了他手中的果香。喻識看了一眼陶頌,霎時便有些落淚的沖動。他深深吸了口氣,堪堪壓了壓發酸的眼眶,在榻邊悄悄坐下。素凈的日光映在陶頌面上,他安安穩穩地閉著眼,筆描刀刻般的面容更加凌厲了幾分。他本就生了一張清冷的臉,若是不笑時,總是冷冰冰的,無端讓人覺得難以親近。可笑起來,又仿佛春日里的一抹新月,又明凈又澄澈。喻識益發難過得厲害,心下像被人劃了許多刀,有些入骨的疼。他分神去平復心緒,錦被下卻伸出一只手,一下子握住了他。陶頌睜開一只眼,有些調皮地笑了笑,又抓緊喻識的手:“干嘛一直坐在我旁邊,又什么都不做呀?”他眸中有幾分促狹:“我有那么好看嗎?你一直盯著看。”喻識壓下一心洶涌的悲愴,故作無事:“原來你醒著。”“你離我這么近我還不醒,那師父這些年可白教我了。”他握了握喻識的手,放進被子里捂著:“手怎么這樣涼?今日天冷了?”喻識不答話,只輕聲道:“原是我吵醒你了,你再睡會兒吧。”喻識沒有抽回手躲開,陶頌已有些意外,聞言又笑笑:“你在這里,我哪里還睡得著?”喻識聽著他同平素一樣的調笑,又想起崔淩的話,一時心尖上疼得很,有些維持不住若無其事的假象,慌忙低頭掩住了神色。陶頌不由收了些笑意:“劍修?”喻識緩了口氣,抬眼勉強笑了笑:“還睡嗎?不睡的話,吃點新鮮果子?”喻識去端碟子,陶頌卻偏了偏頭:“看著是你喜歡的東西,想來是阿淩專門給你的。”他又笑了笑:“我不大舒服,也沒有胃口,你都吃了吧。”“還不大舒服么?”喻識有些揪心。“本來好好的,也不知道阿淩給我怎么治的。”陶頌稍微動了動,“背后被那只貓劃的口子好像又開始疼了,折騰得我昨夜也沒睡好。”喻識懸心不已,又不好表露什么,肺腑間心潮起伏不已,往素能尋出一百句話講,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陶頌瞧著他沉默不言,一時只擔心自己說重了,又描補道:“其實不怎么疼的,我怕你不心疼我,才故意這么說的。阿淩也看過了,我沒事的。”喻識愈發難過,看見陶頌渾然不覺,甚至又笑了笑,眼眶狠狠一酸,滿心滿肺的沖動直涌上來。他一手覆上陶頌肩膀:“陶頌……”陶頌起了些猶疑,還沒答話,喻識便低下頭,深深地吻了上來。日光明澈,清晨尚有些寒涼之氣,給這光線籠上一層蒼白。房間內漂浮著細小的微塵,四下默然而悄寂。陶頌有些不明所以,但喻識搭在他肩上的手都在顫抖,白皙的面龐距他近在咫尺,雙眼緊緊閉著,但眼睫微動,雖然看得出用力克制,但眼角仍悄然滲出點點淚光。陶頌心底里稍稍一沉,伸出手輕輕摟住了他。這一次幾乎沒有任何纏綿可言,喻識十分生澀,卻認真而激烈,絲毫沒有壓抑想與陶頌親近的心思。陶頌多少被他咬痛了些,勉強順著他的力道輕柔地回應,到后來已漸漸幾近安撫。陶頌緩緩地撫著他的后背,喻識烏黑的長發便搭在他手上,從隨著身體顫動,到漸漸平復下來。陶頌輕輕碰了碰他的下唇,終于能稍稍支起他些。光影朦朧而虛浮,喻識半垂著眼眸,面色有些白,眼角添了幾色微紅。陶頌輕輕喚了他一聲:“喻識。”相識至今,陶頌還從未喊過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