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地喘息著，大顆的汗水沿著額頭滑落到下巴，再滴入地面。

他的左肩如同火燒火燎一般的疼痛，約莫傷到了筋骨，左臂根本就抬不起來，鼻端傳來濃重的血腥氣。

明明是桓旭堯制造出來的幻境，為什么又能傷到他？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不能破除幻境的話，他可能真的會被殺死在這個地方。

“桓旭堯，別犯傻。”東方睿一邊喘息著，一邊試圖對話，“你這樣就算殺了我，怎么可能偽裝成意外？這里是‘熒惑’，對你們這些入境商人監管嚴密，軍部又強者如云，到時候調查起來，你絕對跑不了！”

“你覺得，星遺會跟一個殺人犯復合嗎？”

“東方博士，那就是我的事了，不用你管。”桓旭堯的聲音再度于虛空中傳來，低沉而飽含惡意，“現在，你受死就行！”

無數飛禽猛獸再度帶著它們的利爪銳齒，眸似熒熒墓火，于黑暗中朝著東方睿呼嘯而去。

這一次，是成百上千、鋪天蓋地。

東方睿的右手掌心中汗成一片，就連緊緊握住的刀柄都被濡濕。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仿若跨越了時空而來——

“東方在里面睡覺啊，沒關系，我就進去看看他，不會把他弄醒的……要不然，總覺得不放心。”

那聲音盡管刻意放輕壓低了，卻仍然難掩清越動聽，不是星遺又能是誰？

旁邊的小護士似乎有些勉為其難，最后卻還是答應了：“那、那好吧。”

然后就是輕微的門把轉動聲，休息室的房門從外面被小心推開。

黑暗的沼澤地、成百上千的巨大怪獸，隨著這細微的聲音如同潮水般退卻。

明亮的陽光照射進屋內，微涼的風拂動窗簾。沙發、桌椅、電視……都待在它們原來的位置，完好無損。

東方睿站在屋子中間，除了發絲略顯凌亂、襯衣有些皺之外，并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半身染血，左肩處被抓出的重傷更是完全不存在。

原來就連那傷那疼痛，也是幻境。

曾經有一個古老的試驗，把死囚關在黑暗的屋子里，手腕插上軟膠導管，告訴他在放血。

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見，只能聽到水滴一滴滴落下的聲音。

其實那真的就是水滴，但死囚不知道，只以為是自己的血在一滴滴不停流出體外。

最后，死囚在這樣的心理暗示中，真的死了。

桓旭堯的幻境，就是利用類似的心理暗示殺人——

難怪桓旭堯肆無忌憚，因為他東方睿如果在幻境中死亡，尸檢的結論也不過是心梗之類的猝死。

而一個剛做過九臺手術、兩天一夜未曾合眼的醫生，猝死這件事，不是再正常不過？

星遺踏進休息室，用手捂住嘴，發出了小小的一聲“呀”。

原本屋子里用來點綴環境的綠植，此刻花盆全都碎了，歪倒在地上、呈現出萎靡的姿態，葉片飄得到處都是。

“東方，你醒了？”星遺走到東方睿對面，目光掠過周圍翻倒的綠植，神情疑惑，“這是怎么回事？”

“……沒什么。”東方睿沉凝片刻，朝星遺露出微笑，“因為勞累過度，我好像一時魘著了，起來踢倒了這些花盆，真是對不起它們。”

“咦，東方你會夢游啊？”星遺松口氣，“以前從來沒聽你提起過。”

“只是偶爾勞累、壓力過大才會這樣。”東方睿的神態一派平和，“難得犯一次病，就這么巧被你撞上。”

“這也不算什么病吧，只要將來注意就行。”星遺上前挽住東方睿的胳膊，“聽說你做了兩天一夜的手術，勞累和壓力在所難免，現在的狀況肯定是不能再繼續工作了。走走走，我陪你出去吃飯，再回家讓阿珠給你按個摩、洗個泡泡浴，放松一下。”

東方睿知道桓旭堯肯定還在這個屋子里，故意湊到星遺跟前，笑著說：“跟我一起洗嗎？”

“咦？”星遺的耳根一下子紅透了，窘迫的開口，“那、那怎么行？再怎么說，我們現在住的還是將軍府，我沒有恢復性別，名義上也沒離婚……”

原隋跟星遺的婚姻屬于軍婚，中間又牽扯到遷戶口什么的，要離婚的話手續流程比較麻煩，大概需要兩三個月才能辦妥。

雖然東方已經在原隋那里過了明路，但這件事終究還沒落定，他們又住在將軍府，周圍都是警衛和服務人員，要真跟東方那個了……總覺得不太好意思、出門都不能見人。

“那，親一個。”東方睿伸手撫過星遺的面頰，唇角微勾。

“……嗯。”星遺臉頰泛紅的回應，仰頭送上水潤雙唇，簡直乖到不行。

窗口處驀然有強風掠過，把窗簾吹打得“啪啪”作響。

東方睿知道桓旭堯已經離去了。

然而他卻沒有就此放開星遺，而是將這個甜蜜的吻繼續加深。

桓旭堯這次沒能殺了他，那么就不再有下一次機會。

星遺，是屬于他的。他只要還活著，就永遠都不可能放手。

……

李正雅坐在艦橋上，望向舷窗外浩瀚無際的星空。

李正軒到底是對他不錯，這艘星艦是最新的科技產品，可以吸收原子能和光能作為驅動，理論上在不被刻意損壞的情況下，于太空中連續不斷的運行幾百年也沒有問題。

艦上還配置了二十幾個機器人，用來駕駛和維護星艦、在溫室中種植采集蔬果糧食和菌類，以及照顧李正雅的日常生活。

做為一個流放犯，這待遇已經非常之好。

他現在位于“法外之境”，在這一帶漂泊了近兩個月。從星圖上來看，周圍有三四個被廢棄的小行星，雖然環境不佳，卻都有基本的水和大氣，可供人生存。

或者他應該從中選擇一顆降落，然后在那個地方駐扎下來，總比漂泊在太空里踏實。

反正身邊有二十多個能干的機器人，還有這艘可以提供能源的星艦，他到哪里都能活得下去。

只不過，活得沒有什么趣味。

李正雅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這輩子，和星遺還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

就在這時，艦橋的駕駛面板上發出了警報聲——

“警報，警報！行駛軌道正前方，發現不明艦只正在接近！”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

對方無論是過路的帝**艦還是星盜，撞見的話，對李正雅來說都不是好事兒。

所以李正雅立刻對機器駕駛員下達命令：“調頭，回避！”

誰知竟是避無可避。

不明星艦并非出現在一個方位，而是出現在四面八方，將李正雅乘坐的星艦牢牢包圍在其中，而且這個包圍圈正在收攏。

對方是有備而來。

正前方出現的星艦，映入李正雅紫羅蘭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