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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的傷口,依稀可見白骨。 師父為他縫合,據此教育他:當殺手,一著不慎,許連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后來,師父歿了,在一次隱匿的刺殺任務中。 臨走前,他似乎預感到自己的離世,交給他與舟山總部聯系的方式,讓他盡快離開四合院,再不回來。 韓澈自此踏上了流浪乞討之路。 他尋了一處尚可遮風擋雨的小廟,每日躺的蓋的,均是稻草。 但他還是個孩子,依舊舍不掉玩鬧的心性。沒了訓練,他越發自由。 他想,他也許一輩子也見不到總部的人,雖吞了他們的毒,好歹定時會接到他們送來的解藥,只需提供他們想要的情報即可過活。 既如此,為何還要活成殺手的模樣? 少年開始放任自我,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 他夜里搶了富人的錢,用來接濟廟里忽然多出的幾個孩子,又在白日去找體力活兒干。 韓澈自小訓練,能力自然比一般孩子強得多,但沒人肯任命他。因為他下巴上的傷疤駭人,他為人處世圓滑痞氣,他來歷不明空有一身好本領。 “也許是打哪來的通緝犯呢?” “家里人可能也是朝廷要犯,否則一個小乞丐怎么會有這么好的武功?” “聽說這孩子手腳還不干凈,還是別雇傭了。” 人心的成見是團火,沒點水總會越燒越旺。 韓澈譏諷地笑了,他撿起腳邊的石頭狠狠朝那個嘴碎男人砸去,怒吼道:“又沒搶你們的!” 雖為乞丐,他也不屑接收別人的施舍。吊兒郎當四處晃蕩,他從來不帶破碗破杯子乞討,就喜歡坐在花街柳巷勾欄瓦舍的門口,去偷有錢人的銀兩。 那天,他盯上一個總是進進出出解語樓的女人。 碰巧那日,她喝得微醺,走路搖搖晃晃不成直線,正是他出手的最佳時機。 他調皮地伸出腳絆倒她,想看她出糗。 這一腳,不慎踏入一場乾坤棋局。 師父曾告誡他,當殺手,一定要做旁觀者方能看清局勢,無情方能讓人冷靜地判斷抉擇,理性永遠要戰勝感性。 但他義無反顧地做了當局者。 他從沒把佟陸陸當jiejie。 夏至院的那段時光,他甚至快被她麻痹,想永遠這樣逍遙下去。他是個孩子沒錯,但他也想成為她能依靠的人。 至少夏至院的歲月里,佟陸陸對他無比的信任。 她給的關懷,是春日的和風,喚醒了他心中對家庭的渴望。 一聲“jiejie”,承載了太多太多。 他把她當親人,當朋友,當知己,更當愛人,這一生一世,心甘情愿都是她。 但燕肇禎的出現,徹底打破了他的幻想,將他從多年的逃避中抓出來狠狠按在砧板上,用刀尖逼他清醒。 “你辜負你師父太久了。”燕肇禎如是說。 一旦踏入這場局,便再不得抽身。 當燕肇禎一遍遍扼住韓澈的喉嚨,用他的生命威脅他去行事時,他因了對未來的一點幻想,行尸走rou般,拾起了殺手的無情。 韓澈潛入凌月殿手刃明威的那天,殿內刺鼻的血腥臭嗆得人無法呼吸。粘膩與黑紅的液體汩汩,流滿了寢宮。 妃子們的哭喊聲震動殿頂,眾女慌亂間,他抬起頭,仿佛看見了人間地獄。 鮮血一遍遍染紅他的手,他的心就一次次揪痛。 他越被燕肇禎抓得牢固,越無法抽身,便離佟陸陸越遙遠。 最終,韓澈迎來了人生的終結。 自己的命與佟陸陸的命,只能擇其一。 答案早已注定,他這條命幾乎一切的歡樂時光,均來自佟陸陸。 他幾乎就沒想過茍活。 韓澈極力護送佟陸陸北上,同她一起面對燕肇禎。 他已沒有解藥多日,屆時藥石罔救,任是大羅神仙也回天乏術。 立于營帳中,冷漠地凝視眾太醫救治燕肇禎,韓澈的目光鎖定在那把從燕肇禎體內拔出的劍上。 也許,他應該自刎吧,自我了斷也好過痛苦地毒發死去。 咽下口中逐漸上涌的腥甜,他緊盯那把劍,于心內掙扎著自我說服許久,正欲上前拾起。 “阿澈。” 一聲輕喚將他的思緒召回,他轉頭怔怔望向那個召他出帳的少女,鬼使神差般跟了上去。 生命的沙漏已然所剩無幾,他邁著沉重的步伐跟隨她,目光不愿離了她,好似只要一個大意,便再也見不到她。 她說了什么,他心不在焉,也聽不進去,只兀自表態,和盤托出。 再不說,就真的來不及了。 可那句傾心的話,還是沒能說出口。 當他跪下來,滿嘴涌血的時候。 當他看見她扶著他,哭著給他擦拭的時候。 他想,這輩子,也就值了。 她是關心他的。 只是他來這世界來得遲了,來她身邊也遲了,方輸給了白盞辛。 白盞辛比誰都明白:倘若沒有他,佟陸陸不會動心鄒曲臨,卻很可能會放下一切,與韓澈浪跡天涯。 即便后來韓澈痊愈,認了白盞辛這個姐夫,白盞辛打心底里依然不會減去對他的敵意,處處防范。 因為阿澈啊,在佟陸陸心中,真的占據了一席。 無論是出于姐弟情,還是多年情誼,佟陸陸為他流的淚不假,傷心更不假。白盞辛救韓澈,并非真心想救這個小子,而是他極害怕韓澈死后,佟陸陸再不是原來那個佟陸陸。 他所作所為,并非為救一個殺手,而為護住佟陸陸的心。 “阿澈,我們說好的,回到京城,便一筆勾銷。” 那日,他傷勢痊愈,與佟陸陸坐于萬華殿的殿頂,俯瞰這偌大的金碧之宮。 萬千宮人忙碌不止,還有幾日,便是佟陸陸與白盞辛大婚的日子。 “嗯,”韓澈點點頭,“jiejie要趕我走了嗎?” “阿澈不想出宮娶媳婦嗎?”佟陸陸疑惑地別過頭,“在我身邊待著,日日只能對著一群太監。就算是宮女,不到年紀也不能出宮。到時候你就只能老姑娘里挑媳婦咯。嗐,那多可惜啊,咱們阿澈長得又不賴,人也不錯。” “不娶了。”他笑著蹲下來,轉頭望她,“jiejie,我不娶了,我只想待在你身邊。” “哈?死小孩,你會后悔的。”佟陸陸一拳垂下去,打在他頭頂。 “哎喲,”他佯裝吃痛,嬉笑起來,“jiejie放心,若有一天我后悔了,我定會立刻離開,頭也不回。” 沒有那一天。 他心想,這輩子,也沒有那一天。 就算后來白盞辛退位,帶著佟陸陸游歷五湖四海,費盡心思也甩不掉暗中保護的韓澈。 很多很多年后,白盞辛還會酸不溜秋地用自家蘋果扔樹上的韓澈,冷笑譏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