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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就已經察覺到了它靠近的聲音。“小少爺,我沒事。”陳叔的嗓音略微有些嘶啞,但異常鎮定,“是爺受了傷。”“什么……你說先生……你說先生怎么了?”“先生受了傷。”陳叔深吸一口氣,扶住高亦其搖搖欲墜的身體,“我現在帶你去醫院,你不要太慌,具體如何還沒……”可他已經聽不進去任何話,呆呆地站在原地,寒意變成了沾著陰冷水汽的銀針,無孔不入。不過高亦其絲毫察覺不出任何的疼痛,他木訥地跟隨陳叔邁入無邊的夜色,上了停在院前的車。后座上有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他趴在車座上,伸手小心翼翼地撫摸紅褐色的痕跡,驚懼從心頭稍稍褪去,他忽而憤怒。“說好的今晚,怎么……怎么騙我呢?”高亦其的淚涌出了眼眶,可他固執地眨著眼睛,不讓淚真的落下來。高亦其不是不害怕,也不是不難過,他只是不用憤怒將心房填滿,那等不到見到高誠,他就會先哭死過去。高亦其心里提著口氣,不斷告誡自己不能哭,他要撐著見到男人,哪怕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也要硬挺著親眼見到才罷休。汽車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飛馳,陳叔陰沉著臉開車,等快到醫院才開口:“小少爺,爺這回受傷不輕,你得有個心理準備。”陳叔說得直白:“我不能騙你,給你并不存在的希望,到時候爺如果真的出事了你反而承受不住。”高亦其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他咬著牙,強忍著滿腔的苦澀,點頭說了聲“好”。陳叔松了一口氣,繼續道:“本來今晚我都把爺從應酬上接回來了,走到半路還好好的,爺喝了些酒,靠在窗邊歇息,快到家的時候,爺忽然察覺不對勁兒,反應過來的時候槍聲響了,爺雖然躲得及時,還是讓槍子兒順著后腦勺擦進去了。”“子……子彈?”高亦其聽得眼前一黑,緊接著又浮現出各式各樣的光點,他勉強扶住面前的座椅,“我不信……我不信!”“小少爺。”陳叔又踩了腳油門,微微提高了嗓音,“你先冷靜一下,今晚的事兒來的蹊蹺,爺已經受傷了,你不能再自亂了陣腳!”可高亦其就算不亂陣腳,也從來是活在高誠保護下的人,如今高誠出了事,他比任何人都更六神無主。車總算停在了鬼氣森森的醫院門前,高亦其跟著陳叔倉惶地跑進幽暗的樓道,耳邊時不時傳來紛亂的腳步聲,然而等他細看時,卻看不見半條人影,樓道里的窗戶四角昏黃,外面慘白的路燈光透進來,無端籠了一層腐朽的氣息。高誠在三樓做手術,陳叔比高亦其跑得快些,沖進病房以后又沖出來,攔住了高亦其:“小少爺,您還是……”“我要進去!”高亦其不知從哪里尋來了力氣,撞開陳叔,“先生!”病房里的燈光無比昏暗,想來和電力不足有關,高誠坐在病床頭,已經醒了,頭上纏了圈紗布,面色慘白異常。高亦其見男人還活著,哪里還顧得上別的,直接淚眼婆娑地沖過去:“先生!”誰曾想,高誠循聲突然撩起眼皮,滿眼都是他讀不懂的冷漠,嚇得高亦其生生頓住了腳步,還沒來得開口,就見男人藏在被子底下的手緩緩抬起,黑洞洞的槍口倏地對準了他的眉心。“小少爺!”電光火石間陳叔從高亦其身后沖過來,將他撲倒在地上。——砰!沉悶的槍聲炸裂在耳畔,音浪宛若海浪,高亦其被陳叔撞倒在地上,目光空洞,病房里的燈光在眼前晃動,晃出一片慘白的光影。眨眼的功夫,鮮血順著他的耳朵緩緩涌出,在臉頰上爬成一條丑陋的長蟲。“爺,您瘋了!”陳叔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慌張地湊到高亦其身旁,小心翼翼地扶住他的腦袋,見耳朵邊多了條灼傷的痕跡,登時紅了眼眶,“您……您怎么舍得?”坐在病床上的高誠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們,眼底閃過動搖,但很快就恢復了先前的冰冷。男人勾起嘴角,露出一道譏諷的笑:“不過是我那混賬爹生的雜種,心疼什么?”言罷,手指勾著槍,百無聊賴地上膛。“爺,你就算沒了這兩年來的記憶,難道不記得之前送小少爺去碼頭的事兒了嗎?”陳叔顫抖著抬起手,指著高誠的鼻尖,“忘了他當初說過回國就要來找你的承諾了嗎!”“你在說什么?”高誠的眉頭打了個結,將槍再次舉起來,對著陳叔懷里蜷縮的人影,毫不留情地呵斥,“你給我滾開!”“這么些年我是怎么活下來的,你難道不知道嗎?”“就因為他,因為我爹,因為整個高家,我娘活生生餓死在他們家門前都沒人來收尸,如今你卻讓我留這個雜種一命?”男人臉上涌動著nongnong的戾氣,包在頭上的紗布滲出了鮮血,“陳叔,你可是親眼看著我一步一步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你難道不知道我最想報仇嗎?”陳叔聞言,將高亦其擋在了身后,拿身體護著他:“爺,您瘋了,小少爺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爭吵間,高亦其突然動了動,他的耳朵還在滴血,嗡鳴一浪接著一浪打在耳膜上,高誠和陳叔說的話高亦其用另一只耳朵聽見了,他聽懂大半,有些卻完全聽不明白。不過不要緊,他的先生還活著,只不過……只不過將他忘了。高亦其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掙開陳叔的手,捂著鮮血淋漓的耳朵,一步一步向著病床靠近,哪怕高誠的槍口依舊對著他的眉心,他也沒有退縮。“先生,你……你答應我的。”高亦其悲痛欲絕,他伸出沾了鮮血的手,指著病床上的男人,聲嘶力竭地吼道,“說好了今晚要我的,你怎么說話不算數呢?”“你……你騙人!”18他鼓著腮幫子,目光灼灼地盯著病床上的男人,竟把高誠盯得移開了視線。高亦其滿心的苦澀哪里是一句話就能表達清的,他走到床邊,原本想伸手拉高誠的手,后來反應過來手指已經沾了血跡,便杵在病床邊一動不動地站著。他倆在一起的時候甚少這樣沉默,高亦其微垂著頭,不肯去看男人眼里的冷漠,只不管不顧地往前湊。高誠到底還是沒能拿住槍口guntang的槍。但男人陰沉著臉吩咐陳叔:“讓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高亦其聽得渾身一震,他的家已經沒有了,還能回哪兒去?顯然陳叔也明白這個道理,當即沖到床邊說不行。“我現在說的話沒用了是吧?”高誠的臉色隨著陳叔的舉動難看到了極點,“陳叔,你跟了我這么多年,知道我是什么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