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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轅會恨她甚至恨溫家上下。“補償么?……告訴我真相?”樓轅淡淡嘆了口氣,苦笑起來,“可是恨你的話,我又恨不起來啊,溫三jiejie。”樓轅這時候才突然想起,自己連溫三姑娘叫什么都不知道呢,只是一直叫溫三jiejie。未出閣女子的名字,本來也不是可以隨意示人的。“溫水。”突然有個聲音從背后傳來,樓轅回頭,微微怔了片刻,繼而低頭垂眸喊了一聲:“四嫂。”來者正是陸紅杏,樓宇寧的未亡人,樓轅現今名正言順的四嫂子。樓轅以前見她不多,因為陸紅杏是很守閨閣禮數的女子,不像他們樓家這幾個丫頭,個頂個的咋呼。只是如今見到陸紅杏,樓轅卻也看得出她是憔悴了。雙頰瘦削下去,白的幾乎沒有血色。清秀單薄的身子,似乎禁不住一身如雪麻衣。臉上沒有粉黛,身上沒有任何的金銀首飾,只一個弱柳扶風的身子,和淡淡的哀愁神情。她的美不是溫三姑娘那樣豪爽飛揚,也不是樓玉清那樣跳脫清靈,她正是人如其名,恰似園里紅杏,安安靜靜卻不失大方韻味。或許四哥此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和她走到白頭吧。她聽樓轅招呼了一聲,微微頷首:“小轅。這樣叫你可以么?”聲音如其人,溫婉和合。樓轅微微點了點頭,繼續道:“四嫂剛才說什么?”陸紅杏笑了笑繼續道:“溫妹的名字,是溫水。小轅剛才不就是在想,連她的,名字都還不知道么?”怎么我的心事那么容易被看破的么?樓轅腹誹一句,但并未出言,畢竟這話要是對自家嫂子說,多少的有些輕佻。陸紅杏的目光落在了樓宇寧的靈柩上,低低聲音道:“我想,宇寧他也一直在等你回來。”樓轅看了看靈柩,又看了看手上裹著人頭的布包:“我回來的有些晚了……對不起。”他說,卻又想到,該說對不起的卻也不應該是他。陸紅杏又是那樣的善解人意,又一次猜到了樓轅在想什么,卻垂眸道:“我不恨她。”樓轅有些驚訝,微微張著嘴看陸紅杏。陸紅杏抬起頭來,看著樓宇寧的靈位:“宇寧也不會希望我恨的,而且,我知道的,她比我更愛宇寧。”樓轅微微蹙著眉,咬了咬下唇,繼而仍然是搖頭:“她的愛不是我們不恨的理由。”的確不是,也不可能是。陸紅杏依然看著樓宇寧的靈位,聲音低低的:“自從出事之后,大家都怕在我面前提起這些,我會傷心,所以很多事情都在瞞著我……其實,我沒有你們想的那么柔弱。”她微微停頓了片刻,卻是搖著頭看向棺木——“那么久以來,我怎么會不明白宇寧的心思?他始終不肯到我家提親,怕的就是有這么一天。他怕誤了我的終身。其實我很羨慕溫妹,至少不能同生,還可以和他共死……”“四嫂!”樓轅聞言一驚,怕陸紅杏會想不開。陸紅杏卻搖了搖頭:“我不會尋短見的。宇寧怕我會這樣,他這么憐惜我,我怎么能辜負他?”說罷,又向樓轅淡淡一笑,“死很容易,活著的人才最難過,因為要永遠記住他們。從小就是宇寧幫我做了最難的事情,這一次,輪到我了。”第四十五章:我懷郁塞何由開樓轅回家,是樓府最大的事情,遠比什么誰的皇位誰在造反來的重要。于是熱熱鬧鬧的家宴,少不了給樓轅灌酒。誰讓樓轅說自己的身子已經好了呢?席間樓止至和樓軒竟然是十分默契地絕口不提樓宇昂的轉變或楚風香為何突然站在樓家這邊的事情,反而是跟著樓宇昂一起,調侃著樓轅的變化,以及給他灌酒。霍湘震竟然也沒有坐在樓轅身邊,更沒有幫樓轅擋酒,反而是悄無聲息地就沒有參與到樓府的家宴之中。很容易猜得到兩人之間怕是有什么矛盾,但是并沒有人多這一句嘴。有的是明智,有點是怕麻煩,也有的是根本沒有想起霍湘震這個人來。樓轅的小妹樓玉婧,今年十二歲,也算是個豆蔻年華的少女了。女大十八變,她是真的比樓轅離家之前好看了不少,興許是有了些打扮的緣故。兩鬢頭發網成魚鱗辮子,瓔珞首飾點綴的恰到好處。她生的不像樓止至,和樓玉晴樓玉清兩姐妹也不像,興許是隨生母多一點,一雙大眼睛倒是靈動。既然說是家宴,樓玉晴便也從陸府回了樓家,陸六孤和陸紅杏也在席上,都算家眷了。只差了樓玉清遠在苗地一時無法回來,樓家便算得上是團圓了。一桌菜,離樓轅最近的就是他最愛吃的那“玉笛誰家聽落梅”。樓夫人親自下廚給樓轅煮了一碗面條,上馬餃子下馬面。樓夫人是唯一一個看見樓轅臉上留了疤痕,直說心疼的人。母親和父親是不一樣的,父親只會說,孩子你是個男子漢;而母親卻會說,孩子,疼嗎?而哥哥們則是想,他一定不希望別人提起這件事,所以全都選擇閉口不言。然而事實上,樓轅是真的沒有那么在意,至少沒有別人想象的那么在意。如果他想,自然也能把這條疤痕去掉,只是他還不想而已。兩年分別,每個人都在想念樓轅,卻也想不出有什么話要對樓轅說。今日的樓轅已經不是當年的弱氣公子了,雖然笑得依然文質彬彬,可是臉上的疤痕本就是他已經與往日不同的明證。他早就不是,也不可能是以前的他。樓家私釀的烈酒,一杯接著一杯。沒人再勸樓轅少喝,也沒人再問他空腹喝酒會不會胃痛。有的,只是父親和兩個哥哥,以及陸六孤與他一起。女眷們沒有等到他們喝完,就先離了席,直到外面打更人打了三聲梆子三聲鑼,這幾個大男人才驚覺了已經是三更半夜,該散席了。樓軒和陸六孤本來就住在一起,互相扶一把便一起回去了。樓止至年紀有些大了,樓宇昂送他回房。樓轅也喝得有些多,傻笑著擺擺手,說自己走沒關系,便也起身就走。腳步不是很穩,踉踉蹌蹌的,但還好很快就穩住了,微微扶著一點墻,身形很快就隱沒在了回廊的拐彎之處。夜風吹面,有些醒酒也有點催得酒氣上頭。樓轅走了半天沒有看見目的地,才想起自己不是在劍南路的節度副使官邸,現在應該回的是自己的小院子,而不是官邸里的正房。半嘲半笑,樓轅竟然一時找不到路了,轉悠進了花園。墻頭有他們樓家的暗衛看了見,想下來幫他一把,被他擺擺手阻止了:“我……歇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