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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的相處,他也真發現了非得留下風笑晨不可的理由。因為這人的確有本事。樓轅身體羸弱,又一直坐輪椅,就算是上個校場都要拄著拐杖,所以練兵的事宜他從來不參與。但不參與不代表不關心,樓轅經常觀察風笑晨帶兵。所有的兵,居然沒有一個說風笑晨不是的。根據樓轅的觀察,風笑晨這個人不但是會鉆營上級,而且十分會籠絡下屬。錦官城里五千精兵,基本都是本地人家的子弟,風笑晨不僅全都叫得出名字,而且全都知道他們家里的大概情形。而且風笑晨帶兵的時候,賞罰也很是嚴明,也讓樓轅對他改觀不少。月余之前,有個農民到田里澆糞肥,意外沾臟了近衛營一個士兵的衣服。士兵一怒之下打傷農民,又打碎了老農的農具解氣。老農也不知道打人士兵的名字,只是氣不過就告了官,告到了副使司里。當時甘草接手這個案子,也不知如何是好,求教樓轅。樓轅腦筋靈活,便教甘草說農民誣告,并將農民用枷鎖鎖在集市上,讓段更這個副使司專用暗探在人群里躲著觀察。前面打人的士兵路過,拍手稱快,就這么被抓出來了。因為士兵是節度近衛營中的,也就算是節度院的事情了。樓轅故意把這個士兵交給了風笑晨,就是看他怎么處置。他本以為風笑晨這么一個“小人”,必然是息事寧人為先,應付他兩句也就算了,卻沒想到風笑晨的處置居然還算不錯——“沒有農民種地,咱們軍糧要從哪來?我早說過就算有膀子力氣也不能當兵痞子,你是聽到哪只耳朵里去了?再說這農夫又不是有意往你身上潑,你跟人家置什么氣?無事滋釁,念在沒出大事,罰你五軍杖,你服不服?”當時樓轅就坐在門外聽著,刻意沒露面,就是想知道風笑晨會怎么處理。此時就聽那士兵聲音有點發悶:“服了。”風笑晨又接著說:“打了人,要賠人家藥錢;打壞了人家的東西,要賠人家東西的錢,這錢從你的軍餉里扣,你服不服?”那士兵樓轅看過一眼,才十六七的模樣,可能以前沒犯過錯也沒挨過罰,此時聽著聲音里有點哭腔:“服了。”風笑晨繼續道:“很好。你今天犯錯是我帶兵不力,我也有失職,所以扣你的軍餉從我這月的餉銀里面補發。下去領罰吧。”那士兵這時才慌了神,沒想到風笑晨還要替他出這個餉銀:“將軍,犯錯的是我……”“我知道是你,水林巷老李家的二虎子么!行了,”風笑晨說著,故意曲解了士兵的話,可能是揮了揮手,“下去領罰吧。”樓轅聽著那士兵似乎沉默了一會兒,跟著悶響一聲,可能是給風笑晨磕了個頭,便出去了,擦著眼淚也沒看見門邊的樓轅。此時樓轅從頭聽到了尾,跟著就慢慢挪動輪椅,進了風笑晨府上的門,慢悠悠開了口:“風將軍倒是愛兵如子。”風笑晨那時候被樓轅的神出鬼沒給嚇得愣了一下,跟著才滿臉帶笑站了起來:“哎呀樓大人怎么來了,下官有失遠迎……”樓轅那時候笑意微微,只一個拱手行禮:“風將軍不必多禮,本官來的早,正巧在門前聽見了風將軍的話。”風笑晨笑著說了個俏皮話:“大人有所不知,說下官愛兵如子可真是抬舉了,下官寵兒子可比對手下這群兵寵多了!這若是我兒子犯事,軍杖我都替他擔了!”風笑晨家中有一兒一女,女兒已經出閣,兒子也才十六七,也沒急著娶妻。錦官城里人人皆知風笑晨最是寵愛這一雙兒女的,他夫人過世得早,只留了這一兒一女,他自然倍加珍惜。兒子倒也爭氣,起碼也不算是敗家子。女兒嫁的是城里的中等人家,男方待她也極好。說起來風笑晨的女兒,多數人記得的是她有個枇杷木的螺鈿首飾匣子。他的那個枇杷木首飾匣,盒子上有風笑晨親筆題的幾句話:“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今有美嬌娘,為之伐也。美嬌娘一笑,恰似吾妻少年時,喜歡。美嬌娘者,吾與妻之愛女。今伐木為匣,做出閣之禮,愿永結伉儷,勝吾與妻。”這段詞樓轅也見到過,一波三折,煞是有趣。后來才知道,原來風笑晨家女兒,就叫風姣娘,“美嬌娘”三字指代是她,自然貼切。那時候說起來的是風笑晨的兒子,樓轅也沒有多在這上面糾纏——他現在還是別人的兒子呢,而且霍湘震又不會生孩子,他覺得自己這輩子是沒戲當爹的,所以根本不想知道怎么養兒子,只想知道怎么帶士兵。他很好奇風笑晨為何要替那個士兵出被罰的餉銀,而且以他的性子看來,就算是替人出了餉銀,也不應該說。但是樓轅為妖的高傲性子,就是讓他不愿意開口問風笑晨。于是這事情就擱下了半個月,直到發了軍營里餉銀的時候,他看到這個“水林巷老李家的二虎子”,把餉銀全都送回了家。跟段更一打聽,樓轅才知道原來這“水林巷李家”是出奇的窮,當年就是為了軍隊有口飯吃才把二兒子送進軍營的。風笑晨顯然是知道,所以才替他出了罰餉。以樓轅的腦子,自然也就想明白了,風笑晨替人出罰餉,是籠絡人心,也是讓這個小兵狠狠記住這一回;明白告訴,是因為風笑晨一貫的作風本來就和樓家不一樣。樓家是做了不說,他是做了便說出去。樓家向來家風嚴謹,施恩不望報;而風笑晨善待士兵,本來就是一種籠絡。樓家這種方式,做出去十分,也只有一二分能被人瞧見,就如樓宇寧那個悶葫蘆。這樣的悶聲施恩,遇到狼心狗肺的人,就是吃啞巴虧。而風笑晨這樣,就是做十分給人看十分,人情債賣的足足夠夠的,更不怕遇見升米恩、斗米仇的人。這才真叫老jian巨猾!樓轅處理完兩邊的事務時,日頭都已經偏西了。他蓋下今日最后一個印,便將節度使大印放在了案頭。抻了個懶腰,就聞到一股茶香。抬眼,霍湘震端來了一盞新點好的茉莉茶,笑吟吟看著他:“累了?喝口茶歇歇。”樓轅一邊接過茶,一邊還瞇起眼睛帶著笑意看他:“你都當上玄命司的司長了,怎么還來給我端茶倒水?”霍湘震的眉頭擰了起來:“我說,咱能不能換個叫法?司長也太難聽了。反正現在這玄命司還只在你劍南路里,改改名字也沒什么吧?”說著,又戳了戳樓轅的臉頰:“還有,按你這個說法,你都當上節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