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墀上,是君臣之禮。 私下里才是父子之情。 冊封太子,也不過是萬里長征第一步。 黛玉見他神色難掩疲倦,卻還要強撐著去跟皇上請安。就朝后伸手,辛泓承上前握住她的手,從鏡子里與她對視:“歇著吧,明兒還要早起去陪母后移宮。” -- 宣合帝見了兒子也有些意外:“這一天折騰下來,你不早歇著,怎么又來了朕這里。” 辛泓承二話不說,先跪下干脆利落的給皇上三叩首:“謝謝爹。” 皇上眼圈就有點發(fā)紅。 昔年在王府時,沒這么些規(guī)矩,辛泓承有時候就直接稱呼爹娘,尤其是犯了錯挨罰的時候,更是哭爹喊娘的。 進了宮才都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父皇。 皇上對辛泓承,與太上皇對廢太子不同。 太上皇當(dāng)年,是直接將襁褓嬰兒立為太子,從一開始就是先君臣,后父子。并且恨不得兒子從三歲起就能濟世康民,偉有成烈,卓爾不群,將來能將國家治理的遠超漢唐。 這樣的一串高標(biāo)準(zhǔn)嚴(yán)要求砸下來,再好的孩子也得黯然失色,壓力山大,精神不崩潰都是神人。 而皇上卻不同,從他出生,嫡兄就已經(jīng)是太子了,長大的過程中,又眼見到幾個有野心跟太子爭馳的兄弟,很早就涼的徹徹底底,更是澆滅了他的野心。所以皇上四十年來,一直是兢兢業(yè)業(yè)地爭取做個出色的王爺和輔臣。 因而看待兒子,就是兒子,怎么看怎么好。 見皇上眼圈紅了,辛泓承和旁邊侍立的秦戊一瞬間心有靈犀,知道皇上一準(zhǔn)又要例行懷念孝義皇后了。 果然皇上拉著兒子,叫他給母親的畫像磕頭行禮。 兩人入座后,皇上就道:“既然楊氏自己不肯做皇后了,那朕就成全她。來日只將你母親的畫像掛到鳳儀宮去。” 辛泓承沉默不語,皇上反倒奇怪:“原本朕一提這件事,你總會替楊氏辯解,今日怎么不說話?” “兒子說了多次,母后是因自慚病體沉疴,無法擔(dān)起皇后之位才自請退位的,父皇不信啊,總覺得母后是怨懟您,自絕夫妻恩情。那兒子就不解釋了,日久見人心,父皇總會看到母后心意的。” 皇上冷笑一聲:“什么心意?” 辛泓承又將嘴巴閉的像蚌殼一樣,還是秦公公立刻有眼色的上前道:“皇上不知,皇后娘娘……”他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元慧仙師這幾日,每天都要往寶華殿送幾篇佛經(jīng)供奉祝禱,大師說仙師是祈佑您福澤萬年。” 皇上神色微動,問辛泓承道:“她能寫字了?” 辛泓承點頭:“母后還不能自己下地行走,上半身的知覺行動恢復(fù)的差不多了。不過母后還不能久坐,每日這幾篇佛經(jīng),幾乎就耗費一整天醒著的功夫呢。” 這回?fù)Q了皇上沉默不語,半晌才道:“將人去寶華殿將她抄的經(jīng)書,拿來給朕瞧瞧。” 等取了經(jīng)書來,皇上見上面的字既大又凌亂,可見是運筆的人手難以自制的顫抖所致,心中便又是沉重又是酸澀:楊皇后亦是出身名門,雖然詩書不通,但一手小楷寫的也是端端正正,如今卻只能寫出這樣的字來…… “難為她了,她明日移宮,朕去看看她。” 辛泓承則略帶心虛地低下頭。 他跟黛玉很清楚,楊皇后這些佛經(jīng)不過是抄來練字,送到寶華殿的主意都是他出的,什么給宣合帝祝禱更是鄒女官縐的。 楊皇后對能搬去尚景宮,再不用見宣合帝,簡直是歡欣鼓舞,估計要不是還認(rèn)辛泓承這個兒子,連宣合帝姓什么,她都能一塊忘了。 別說給他抄佛經(jīng)祝禱了,根本提都沒提過宣合帝。 估計也是不愿再見皇上的。 辛泓承面色沉痛道:“父皇,母后為人要強您也知道,她移宮之時必不愿父皇見到她不能行走,需要人攙扶上軟轎的樣子。您要不別去了。” 主要是怕楊皇后當(dāng)場懟起皇上來,那還是相見不如懷念吧。 -- 次日,楊皇后移宮。 皇上早有旨意,六宮妃嬪誰都不許去送皇后,只準(zhǔn)了太子太子妃夫婦送行。 尚景宮不大,屋宇也不華麗。只有三間正房帶著稍間是皇上登基那年新修過的,回廊連著的西廂房和對側(cè)倒座都已經(jīng)頗為陳舊,難以住人,好在楊皇后也只帶了幾個人過來,鄒女官等住在東廂房也住的開。 箱籠便都擱在了倒座和西廂房內(nèi)。 尚景宮的正房也只是普通的粉墻灰瓦,跟宮里的氣派恢弘的紅墻綠瓦格格不入。院子也不大,只種了些尋常的芭蕉、杏樹,還搭了一個葡萄架子,珍貴的花卉一點也無。 辛泓承打量了一番,對楊皇后道:“母后先將就住著,我會慢慢勸父皇的。” 楊皇后自請退居,皇上龍臉上過不去,也不許人好好修繕尚景宮。只道從前退位的皇后住的,楊皇后自然也住得。 楊皇后搖頭:“不用了,挺好的。西北那邊房舍差不多就是這樣,我都是住慣了的。” 說起西北,楊皇后就帶笑:“我還記得小時候,每到了這個季節(jié),家里就開始忙著貯藏青菜,等到了冬天,一碟子水靈靈的涼拌小黃瓜跟金子一樣貴。這樣的洞子貨少見,各家擺年宴,都不看酒rou,只看誰家的綠色多,就知道誰家過得闊氣。” 辛泓承聽楊皇后提起西北來,就笑道:“母后一說,我倒想起一事。昨日從吏部文書上看到,直隸府的中軍守備剛升了甘肅總兵,聽說是直隸總督上的折子呢,不知是不是母后家的親戚?” 直隸總督如今乃楊皇后的長兄擔(dān)任,他作為封疆大吏,每年有向朝廷推升兩位官員的名額,能占用他一個名額的,肯定不是親戚就是親信。 楊皇后一怔,隨即有些激動問道:“原中軍守備?是不是姓郭?” 辛泓承點頭:“母后認(rèn)識?” 楊皇后慢慢地笑了:“是啊,認(rèn)識的。他是我表兄,小時候我們在一起玩來著。一晃也過去這么多年啦,當(dāng)日他長子的滿月,我還特意打發(fā)人往西北送滿月禮來著,聽說他這幾年又添了一兒一女。真好。” 哪怕聽一聽他過得好的消息,楊皇后也覺得歡喜。 辛泓承往吏部去后,楊皇后拍拍床沿,讓黛玉坐到她身邊:“好孩子,從今日起,尚景宮的正門就落鎖了,你是太子妃,以后就不必來了,多少雙眼睛看著呢。” 退位的皇后,自當(dāng)靜修。 尚景宮正門落鎖,便是楊皇后再不必出門走動的意思,留著角門是給下人們送東西進來時走的。 黛玉搖頭:“母后,我來看您是盡孝道,任誰也不能說什么。” 楊皇后笑意輕松:“傻孩子,來這里是我自己愿意的。聽話,像從前一樣,兩月來一回讓我見見就罷了。我盼著這宮里人都忘了我呢,你跟承兒要是見天往這里來,別人的眼睛自然也就跟著來了——那這里跟鳳儀宮又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