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一分堅毅，顯得非常柔弱，一雙和普蘭極為酷似的眼睛左右飄忽，任誰都能看出他有點不對勁，當(dāng)他目光落到不遠(yuǎn)處的小床上時，眸中的懼色稍稍褪去，轉(zhuǎn)而浮起一層哀慟和悲傷。

青年像是忘了視頻還在拍攝，他撲到小床邊，神經(jīng)質(zhì)般地東翻西找，之間還發(fā)了一通脾氣，啊啊大叫著把被子扯到地上，被子里抖出一個小枕頭，人魚終于安靜下來，把枕頭貼在臉頰上輕輕摩挲，似哭非哭地呢喃道：“布，布……”

布蘭奇聽不清他在嘀咕什么，但是背對著畫面的普蘭聽見這低柔的嗓音，心神巨震，原本挺得筆直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在他記憶深處，似乎有個人曾經(jīng)溫柔地叫過他‘普普’，隨之而來的還有溫涼的體溫和絮絮叨叨的話語，他以為自己對母親沒有留下一點印象，可是當(dāng)再一次聽見這聲呼喚時，熟悉感如潮水般涌來，記憶不是消失了，僅僅是被封存了。

布蘭奇沒有察覺到普蘭的異常，摩西的敘述缺乏連貫性，他盯著畫面，不時調(diào)整著播放速度，把斷掉的內(nèi)容銜接上，“摩西堂舅未成年時，在魔法上就已嶄露頭角，他心思單純善良，當(dāng)年大家都說，他就算不是圣神選出的治愈系大魔法師，也有望成為一代宗師，可他最后卻瘋了，他十七歲嫁給你父親，亞瑟比他年長許多，之前也有未婚妻，卻忽然同未婚妻解除婚約，轉(zhuǎn)而開始瘋狂追求摩西堂舅，讓我不得不懷疑他的意圖。”

這次普蘭沒有吭聲，他僵硬地轉(zhuǎn)過身，望著畫面里嚎啕大哭已經(jīng)有些瘋癲了的人魚，感覺喘不上氣來。

摩西邊哭邊用最惡毒的言語咒罵自己的丈夫，說他是個殘忍的瘋子，說自己忍受不下去了，說亞瑟下藥毒死了兒子普蘭。

“摩西堂舅當(dāng)年對你父親的指控，大多都不讓人采信，你父親外表出眾，看上去溫文爾雅，就算他意圖謀反，也沒人相信他會害死自己唯一的兒子，事實上他毒死的確實不是你，而是一個替代你的孩子，皇后告訴我，你小時候得過一場奇癥，顏面部嚴(yán)重潰爛，骨骼萎縮，耗了沒多久就夭折了。”

“胡說！他沒有理由這么做，我不信！”普蘭臉色煞白，死死瞪著布蘭奇，恨不得撲上去咬下他一塊rou來。

“看了這么久，你還沒看出端倪來嗎？還是說你害怕承認(rèn)。”布蘭奇不以為意地繼續(xù)說道：“你父親和你母親結(jié)婚后，就一直在用各種手段折磨他，目的是為了提升他的魔法能力，身邊若有一位治愈系大魔法師，無疑會成為他篡位最大的助力。你母親在魔法力不斷提升的同時，精神上也越來越奔潰，生下你以后，他的病情有所緩解，可你父親等不及了，一來他想為自己留條后路，孩子再大點，就很難調(diào)換，再來還有什么比傷害一個孩子更能激發(fā)一位母親的潛力呢。”

“可惜的是，你母親沒有能力救活‘你’，于是，他在怨恨你父親的同時，又深深自責(zé)，強(qiáng)大的精神重負(fù)終于壓垮了他原本就已脆弱不堪的神經(jīng)，在那孩子夭折后沒多久，他就徹底瘋了，被家里人送去了療養(yǎng)院，至今仍生活在那里，其實……真正的瘋子是你父親亞瑟。”

“你，他……”普蘭下唇咬出一圈血痕，他望著墻上青年崩潰而絕望的眼神，否定的話再也說不出口，畫面里，墻邊的低柜上放著一只鑲嵌了珠寶的煙盒，那煙盒同他兜里的一模一樣，只是如今盒蓋上留下了一個彈孔。

普蘭現(xiàn)在倒希望那顆子彈能擊中自己，這樣他就不用面對這血淋淋的事實。

“前幾天，我和佐伊去療養(yǎng)院探望了摩西堂舅，本來想找個人裝作你父親的樣子，試他一試，結(jié)果我被佐伊臭罵了一頓。”布蘭奇指了指桌上的視頻播放器，“那后面就有我們見面的過程，他情緒已基本穩(wěn)定下來，雖然不認(rèn)識我們，卻和和氣氣陪我們說了不少話。”

布蘭奇沒說摩西已經(jīng)忘了曾經(jīng)有個兒子，他臉上不顯，心里一直沉甸甸的，絲毫沒有那種打擊了情敵和對手的暢快感，說完這些，他站起來向門口走去。

“等一等！”普蘭回過神，上前兩步叫住他，“布蘭奇，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說。”

“能不能請佐伊治好我母親，不管……不管我和我父親做過什么，我母親他都是無辜的。”普蘭這番話說的異常艱難。

布蘭奇沉默了一會兒，道：“普蘭，你真覺得讓摩西堂舅想起一切是正確的選擇嗎？他現(xiàn)在這樣反而是種幸福，別再折磨他了。”

普蘭身體晃了晃，一句話都接不上來。

其實布蘭奇心里還有個疑問，去年七月中，佩頓家的米蓮妮早產(chǎn)下一枚卵，兩個月后孵化出了一條金色的小人魚，引得佩頓一家不太敢胡亂決定，最后把孩子偷偷寄養(yǎng)到了外地的親戚家，米蓮妮死都不肯說孩子生父是誰，因為戰(zhàn)爭原因，上流社會的社交活動沉寂了一段時間，她未婚生子的丑聞幸運地被掩蓋過去了，布蘭奇也是不久前才從朋友萊默恩那里得知此事，萊默恩跟米蓮妮的哥哥泰倫有生意上的往來，有次那男人喝醉了酒，漏了點口風(fēng)出來，萊默恩把它當(dāng)個笑話，隨口跟布蘭奇說了。

米蓮妮私生活挺亂，男朋友一茬接一茬地?fù)Q，但黃金人魚畢竟不多，去年一二月間，普蘭為了能加入皇后組織的郵輪之旅，正好跟米蓮妮打得火熱，布蘭奇心里就有了點猜想。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他搞錯了，普蘭行事謹(jǐn)慎，不太會輕易曝漏自己黃金人魚的身份，布蘭奇又看了看普蘭，心忖，這件事就讓它這么過去吧。

到了八月份，赫爾南德家雙喜臨門，李喵偉體檢時，檢查出來又懷上了，這次還是對雙胞胎，把布蘭奇歡喜得恨不得跑到大劇院廣場上去嚎一嗓子，莫坦星球熱鬧了好一陣子。

家里還有件值得高興的事，布蘭奇同父異母的jiejie秀蘭終于交了個男朋友，也是位茶商，據(jù)說追求了秀蘭好幾年，才守得云開見月明，那人又黑又粗，性格卻格外敦厚，是個良配，布蘭奇和李喵偉都替秀蘭感到高興，只秀蘭自己說相處看看，并沒有應(yīng)承什么。

皇后眼饞布蘭奇家的奧尼爾，小兒子出嫁后，就開始愁皇太子的婚事，博斯威爾今年二十八歲，眼看著就要邁入二十九歲，身邊卻連太子妃都沒有，皇帝夫婦怎能不急，一探聽兒子的心思，才得知他早有心上人了，且倆人已偷偷交往了一個月。

時隔一年多，皇室終于舉辦了一場頗為盛大的舞會，幾乎邀請了全市的貴族和星球上有頭面的人物到場，大家心里十分清楚，這場舞會意味著什么。

李喵偉等人見到魯尼時，有些吃驚，才幾天沒見，原先跳脫淘氣的嚕嚕顯得非常斯文，一舉一動都很有章程，穿著束身的衣服也不再拉拉扯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