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華骨節分明的瘦長手指輕輕貼在自己下巴上，垂眸看著他，眼睛里閃過一抹玩味。

小磚房里面的凌建國壓根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么，見他們都不說話，又補充道：“這些糕點奇奇怪怪的，紅的綠的黃的，什么顏色都有。上面還印著字，聞著挺香，我沒敢吃。”

“哦？印的什么字？”凌希腦子里劃過一道光，趕緊又湊到門邊。

“都是什么日啊月啊天啊地啊風啊雪啊……”凌建國從來沒看過綜藝節目，甚至連年輕人喜歡的密室逃脫都沒聽說過。讓他來找線索，無異于大海里撈針。

“糕點，五顏六色，日月天地風雪……”凌希一邊碎碎念，一邊在腦子里進行著火花四濺的頭腦風暴。

“鑰匙在糕點里？”顏華兩手微微交叉在胸前，背脊輕輕依靠在墻上，兩條腿一伸一曲，姿態慵懶而優雅。

他這話跟凌希想到一起去了，逃脫綜藝的難度一般是逐級提升的，最初的挑戰不會太難。

“里面總共有多少糕點？”凌希沖他爸喊道。

“兩三百個吧。”凌建國回道。

“……”臥槽，有點兒多。

原想讓他爸把每個糕點都掰開查看，可是兩三百個不是小數目，全數掰開不僅浪費時間，還浪費糧食。

這下倒真遇著難題了。

顏華思考的時候輕輕閉上了眼睛，銀白色的月光斜灑在他臉上，睫毛的陰影打在高挺的鼻梁上，帶著一種恬靜的美感。

凌希不自覺地停止了嘴里的碎碎念，像是怕驚擾到正在開屏的孔雀似的，大氣都不敢出。

“鑰、匙。”顏華驟然睜開雙眼，一道凌厲的光射向凌希。只說了兩個字，看似無關緊要的兩個字。

凌希感覺腦子里有一道閃電劃過，猛地抬頭，迎向了那雙迷霧散盡的雙眼，兩人近乎奇跡般地心靈相通，異口同聲地說道：“鑰、匙。”

一字一頓，簡潔卻有力。

“鑰匙怎么了？你們找到了？！”凌建國這會兒也激動起來，他雖然說不上多害怕，但一個人關在一間除了奇怪的糕點、什么都沒有的屋子里，也怪瘆人的。

凌希看向顏華，倆人相視一笑。笑完之后，又都愣住了，匆匆移開了視線。

“在糕點里。”凌希知道他爸也不笨，只是沒有養成解謎思維。為了讓他老人家也在直播里稍微表現一下，便暗示道：“鑰匙的鑰怎么寫？”

“鑰……不就是金和月。”凌建國略一思索，然后發出如雄獅般振奮地吼聲：“啊，我知道了！金色的！月字糕點！”

凌希聽著他爸震耳欲聾、奶聲奶氣的吼聲，不知怎么地，嘴角又勾了起來。

凌建國以前總是一副成功商人的穩重模樣，極少在兒子面前顯露出太多輕浮的情緒。

這種抑制不住的興奮，還挺讓人親切的。

里頭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碗碟碰撞的輕響，接下來的事，他爸應該能一個人搞定了。

凌希臉上還掛著笑，余光忽然掃到一道火熱的視線，趕忙收了收臉色，迎了過去。

顏華不知什么時候開始，竟然一直在饒有興致地打量他。

凌希從小就覺得自己笑起來有些幼稚，露著兩顆小虎牙，一副不諳世事的派頭。所以他長大以后便不愛笑了，即使笑，也總是抿抿嘴而已。

這會兒被人這么盯著，像是露了短般羞惱。

他兇巴巴地瞪了對面人一眼，想逼退這股視線。沒想到顏華不僅沒躲開，又還了他一個笑。

這個笑比剛剛那個更短暫，短到攝像頭都不一定捕捉到。

但凌希心頭還是一緊，胸腔像被北極冰川上潔白、致密的冰雪塞得滿滿的。

他的腦子里，有什么東西崩斷了，又有什么，悄然生長。

作者有話要說：　　顏華：開屏的孔雀？

凌希：嗯，正在求偶的那種（壞笑）

顏華：那，求到了么？

凌希：……（臉紅）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雖然屋子里的糕點很多，但金色的、同時寫著月字的就那么一個，凌建國很快便找了出來，用力掰開，豆沙餡里果然裹著一片小小的銀色的鑰匙。

他笑得像個找到圣誕老人藏在枕頭下的糖果的小孩兒似的，一面從門縫底下推出來，一面振振有詞：“有意思，真有意思。”

凌希用指尖摳出鑰匙，麻利地打開了鎖，終于把他爸成功解救了出來。

凌建國的左手還拿著半邊糕點，散發著nongnong的紅豆沙香味，惹得凌希和顏華這兩個不愛吃點心的人都差點流口水。

于是，三人又回到小屋里，伴著昏暗的煤油燈，啃起了豆沙餅。

“對了，你剛剛敲的那個‘三長兩短’啥意思？”凌希含糊地問道。

“摩斯密碼你忘了？三長兩短是‘8’。”凌建國不高興地提醒他。

兩次就是“88”，爸爸？？？

“……咳咳”凌希差點嗆到。

咱們什么時候商量過這么中二的對接暗號？！

印象中，三四歲的時候，他爸是教過他幾天摩斯密碼的，但后來嫌他笨、記不住，就放棄了。

正盯著直播的網友們本就在猶豫吃不吃夜宵，現在看到他們掰開的香甜軟糯的豆沙餡餅，一個個再也忍不住了。

顏華和凌希吃點心的模樣，跟貓似的，一點點兒掰下來，往嘴里送。平平無奇的東西，竟被他們吃出了高級感。

三個人填了填肚子，真打算往外走，去找其他同伴匯合。凌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折回了屋里。

他從桌上拿起一張包點心的紙，又挑了十來個餅碼好，然后包起來帶走。

“怎么？沒吃飽？”凌建國掃了他手里的紙包一眼。

“他們三個估計還沒吃。”凌希簡單地答了一句。

凌建國像是看外星人一般盯了他兩秒，然后訥訥地點了點頭，不知說什么好。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兒子溫暖的一面，是那種“即使自己過得不怎么樣，也還是愿意關心他人”的那種溫暖。

他覺得挺欣慰，但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是應該的，特地表揚反倒顯得奇怪。

像以往每一次凌希做了值得表揚的事一樣，他點點頭后什么都沒有說。

“去找他們吧。”顏華輕輕地說了一句。

嗓音柔和，比躲在云后半明半滅的月光還柔和，像夜風撩撥樹葉一樣，撩撥著凌希的心。

癢癢的。

從飯館后院出來，一條彎彎曲曲的泥巴路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