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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她想要躲進臥室假裝累極了要去睡覺時,謝臨才冷冷地問了一句。“存折呢?”“存折?什么存折?”謝臨盯著她,抿緊了嘴唇。“哦,你說你爸那本存折啊,不,不是在抽屜里嗎?”金玉娥支支吾吾,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今天我去過銀行了,卡里的錢已經(jīng)全部被取走了,你覺得你拖著不告訴我們,還能拖幾天?要不要我去報個警查一下到底是誰把錢領走的?”謝臨真的想不通,他媽為什么能這么天真。“……”金玉娥的臉漲得通紅,眼神慌亂中透著心虛,被兒子拆穿了事實的她,一時之間既羞又惱,最終成了怒。“是!是我領的錢,你想怎么樣?報警啊,把我抓走吧!我的命怎么這么苦啊,親兒子要報警抓我,我是作了什么孽,男人靠不住,兒子也靠不住,家里的錢連一根手指頭都不能沾,就用了點錢就要讓我去坐牢!”又是罵又是哭,嗓門大得差不多隔壁小區(qū)都聽到了。謝臨也快被氣吐血了,胸口團的那團怒氣越燒越兇,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他幾乎都能聞到腦袋里血管爆開沁出的血銹味。“錢是你用掉的嗎?買了什么,吃的?喝的?穿的?你不是都賭輸給別人了嗎?你不知道這錢是怎么來的,是用來做什么的?”金玉娥仿佛一只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雞,這還是謝臨第一次這么大聲地吼她。看樣子是真氣瘋了。要說后悔擔憂,她當然是后悔擔憂的,第一次輸了幾千塊的時候,她就拼命想著翻本,可惜后來越賭越輸,越想翻本,賠進去的越多,直到她被賭字纏得發(fā)熱的腦袋清醒了一些,才發(fā)現(xiàn)家里僅有的存款全沒了。這些錢用來做什么的她當然知道,還債,兒子上大學,都是好不容易賺回來的。可是她有什么辦法,她一時之間哪里變這么一萬八千塊出來?她又不像謝冬生那個老婆,手上戴著鉆戒,隨便一賣錢就出來了。她家里最值錢的東西也賣不到一百塊!又悔又恨,再在兒子面前下不來臺的金玉娥,一抹眼淚,尖著嗓門吼道:“是我賭的!是我全輸了!你報警抓我好了,讓大家都知道你有個偷錢的媽,把你的錢都偷走了!”吼完,一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主臥,砰一聲巨響,將門砸上了。屋里終于安靜了。謝臨坐在悶熱的客廳里,老舊的風扇卡啦卡啦轉(zhuǎn)著,攪起一室熱風。他心里一陣熱一陣涼,來回翻騰。他媽有一句說錯了,上輩子作了孽的人是他才對,不然為什么他這么拼命地想把這個窮得連狗都看不起的家拉起來,原本該與他同進退的家人,卻以比他更加拼命的姿勢把他往泥坑里拽?屋里靜得可怕。謝秋生掐著點開了空調(diào),剛想要喚兒子進屋睡覺,就碰上了這一場爭吵,從頭到尾他的眉心都打了幾個結(jié)了,看看老婆,又看看兒子,想勸又不知道從哪里勸起。老婆把自己關在屋里不出來,他想去喊她出來給兒子道個歉,走到門邊,手來回抬了幾次,都沒敢敲下門去。兒子坐在沙發(fā)上,他也想過去安慰幾句,張了幾次嘴,同樣沒有張得開。說他是祖?zhèn)髁耸溯叺氖軞獍继e他了。謝臨將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木然想,投胎果然是個技術活,父母得力,就能少奮斗半輩子,要是攤上他這樣的父母,他就是做牛做馬做死了,也就這樣了。他果然是命不好。干坐了一陣,謝臨還記得第二天的暑期工,關了風扇,游魂似的回到房間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他連澡也沒洗,身上的汗水味都往他的鼻子里鉆。他一點也不在乎了。金玉娥在主臥沒動靜,謝冬生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隔了一陣,他開門走了進來。“小臨,你睡著了嗎?”謝臨沒吱聲,他的電量耗盡了,沒有那個力氣再當一個乖兒子。耳朵里聽到謝秋生走近,在床沿坐下,悉悉索索仿佛在解塑料口袋,然后他將一個東西塞到了他的枕頭底下。“小臨,你別生氣了,爸爸這里攢了一萬五千塊,之前沒有告訴你,也沒有告訴你媽,爸爸知道你過得辛苦,別人家的孩子不愁吃不愁穿,要什么有什么,你每天上學還要去打工,就愁錢了。是爸爸沒本事,沒讓你和你媽過上好日子,這些錢原本我想著再攢一攢,等你大學畢業(yè)了,不是還要上班,談女朋友嗎?房子爸爸是買不起,但是爸爸想給你買輛車,便宜點的,七八萬,別人看著也好看點不是?現(xiàn)在這錢就先拿去還給冬生家吧,你已經(jīng)答應了要還的,不能說話不算,至于其他的,爸爸最近身體還可以,還能再干幾年活,我們辛苦辛苦攢攢,也就攢出來了?!?/br>謝冬生又絮絮叨叨說了很多。謝臨沒睡著,轉(zhuǎn)了個身臉沖著里面,閉著眼睛,眼睛還是酸得厲害。“好好,爸爸不說了,睡吧。”謝秋生生怕兒子不愛聽,趕緊止了話頭,關了燈回到地鋪上躺下了。大概是胃不舒服,黑暗里謝臨聽到他爸來回翻身,還有壓抑的輕哼。不舒服是靠忍著能忍過去的嗎?叫他去看醫(yī)生也不去,買藥也不買。這一晚上謝臨難得地失眠了。躺了兩個多小時他都沒睡著,腦海里不由自主將從小到大的事兒都翻出來想了一遍。好的,不好的。開心的,不開心的。都說兒女是父母的債,他覺得,家人是彼此的債才對。八月初的暑意徹底不消,金玉娥在沒有空調(diào)的主臥“洗桑拿”,這會兒實在受不住,出來喝了一大杯涼水補充了一□□內(nèi)流失的水份。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她猶豫,放輕了腳步來回繞圈,身上的汗沒止地往下流,她那剩下的涼水都喝完了,身上還是一點涼意也沒有。一咬牙,她就做賊似的開門進去了。謝秋生已經(jīng)睡著了,謝臨的床上也沒動靜。金玉娥松了一口氣,關門,小心地到地鋪上躺下。隔了一會兒,謝臨聽到金玉娥的聲音。“小臨,你睡了嗎?”“是媽錯了,媽以后再也不去打麻將賭錢了?!?/br>“媽明天就去工作,一定把錢掙回來?!?/br>謝臨聽著了,沒回應。地鋪上的謝秋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金玉娥的聲音翻了個聲,金玉娥立即沒聲了。過了不久,金玉娥也睡著了,熟悉的呼嚕聲一個接一個。謝臨也累了,慢慢睡了過去。明天,不,已經(jīng)是今天了。這苦瓜拌黃連的生活還等著他繼續(xù)呢。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