員過來讓他們點單。吉米順著夏恩的“煎餅日”點了煎餅。“楓糖漿還是你老相好藍(lán)莓醬？”她問。“要不就一樣一半兒。”

“那就一樣一半兒。”以前從來沒人了解吉米的口味。就連他親媽也總記不住——或者是她壓根不想記——他吃罐裝青豆會反胃，可她一遇上打折就成箱地往家里搬，配上用面包打折店里買來的陳面包做成的番茄醬三明治，就是他們的晚餐。吉米要是不逼著自己咽下去，就只能餓肚子。

“看你這副臉色，想起什么不好的事兒了？”夏恩打量著他的表情。

“罐裝青豆。”

夏恩大笑。“也是偷來吃壞了肚子？”

“不是。我死也不會偷那玩意兒。”他趁著給咖啡加糖和攪拌的時間，腦筋一拐。“不過，我在監(jiān)獄里待過一陣兒。沒犯什么大事，只不過……你要窮得叮當(dāng)響，又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有時候就會落到那種境地。那個監(jiān)獄里的條子準(zhǔn)是把青豆給承包了，媽的天天都給我們吃那玩意兒，午飯晚飯全是。而且除了青豆基本就沒啥了，所以你要么把那堆垃圾吃了，要么就聽你的肚子叫喚去吧。那個月可太難捱了。”說完他才意識到，流浪罪可不至于被關(guān)一個月，他可能編得太夸張了。

夏恩狡黠地盯著吉米看了一會兒，然后他松弛身體，像在法庭上起誓一樣舉起一只手。“我鄭重承諾，絕對不拿西紅柿或者青豆喂你。”

“感激不盡。”

他們一邊吃著煎餅一邊聊著貝琳達(dá)關(guān)于105房浴室的重裝計劃，還談起了幾位昨晚光臨酒吧的客人。又過了一會兒，他們續(xù)上第三杯咖啡，吉米才想起他那些臟衣服。“嘿，你阿姨說你愿意讓我借你的洗衣機(jī)用用。”

“當(dāng)然啦，甭客氣。到時候我讓她把鑰匙給你。”

全無來由，毫無征兆，吉米的眼睛里突然涌上了熱淚。他緊緊閉上眼，低下頭不讓眼淚流出來。

“你沒事兒吧？”夏恩問。

“嗯，我……”吉米踉蹌著起身走向廁所。幸好里面沒人。他往臉上潑了些冷水，在腦子里用能想到的所有臟話把自己臭罵了一通。直到他確定自制力歸位，才壯著膽子回到桌邊，面對夏恩。

“不好意思。”他勉強(qiáng)裝出笑臉。“眼睛里進(jìn)東西了。可能是貼瓷磚的時候進(jìn)了灰。”

“哦，我以為你泡了那么久，又沖了澡，應(yīng)該全洗干凈了呢。”

“估計是我沒搓干凈吧。”

夏恩賊兮兮地一笑。“看來下次我得給你搭把手，我是說搓澡。”

不一會兒，他們就離開餐館回到了旅社。看著他們并肩走進(jìn)大堂，貝琳達(dá)眉頭都沒皺一下。然后他們分道揚(yáng)鑣，夏恩去了酒吧，吉米取了工具去209房修理一個漏水的龍頭。

***

下午一眨眼就過完了。吉米這兒忙活一陣，那兒忙活一陣，樓上樓下來來回回地跑，就這么消耗掉了一兩個煎餅的熱量。他之前說會幫葛莉賽爾做的事，今天就兌現(xiàn)了：他們搬開一個死沉死沉的大衣柜，好讓她徹底清掃柜子后面。“我一般不費(fèi)這個力氣，”她說。“不過，守著個壯勞力，我可得沾點好處不是。”

“隨叫隨到。”

在夏恩的公寓里洗衣服的時候，他有種沖動想偷偷把這屋子打探一番，可他還是忍住了。但他再回去取烘干的衣物時，卻產(chǎn)生了一個念頭，怎么也甩不掉。他把衣服送回房間，拿上錢包，快步走進(jìn)大堂。

貝琳達(dá)正在給一對健談的德國小情侶辦入住，他們對體驗原汁原味的美國西部風(fēng)情興奮得要命。吉米就在一旁等著他們辦完。貝琳達(dá)給他們?nèi)诵麄餍宰印⒌貓D，還給了他們一堆關(guān)于觀光的建議，才放他們拎著箱子進(jìn)房間去。吉米這才意識到，她是真心熱愛這份工作。他頗感意外，以為她經(jīng)營旅社是因為責(zé)任感或者家族傳統(tǒng)。

“203的鬧鐘不中用了，”德國人離開后，他對貝琳達(dá)說。“有替換的嗎？”

“地下室里應(yīng)該有。其實我想讓你下禮拜下去盤點一下，我好幾年沒空管這事兒了。”

下禮拜我就不在了，他想。“好啊。我現(xiàn)在能休息一會兒嗎？”

她瞥了眼樓梯旁那座大型老爺鐘：6:45。“歇會兒吧，詹姆斯。”

他在散步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珍珠樓”。這家餐廳跟響尾蛇旅社隔著兩個街區(qū)，夾在一家女裝精品店和一家鄉(xiāng)村主題家裝飾品店中間。夏恩提醒過他，說鎮(zhèn)上有家中餐館不怎么樣，他希望這家能好一些。他的那一百塊錢基本還沒怎么動，于是他不管不顧地點了一大堆。他覺得吃不完剩下一些也挺好，夏恩可以留著當(dāng)?shù)诙斓耐聿汀?/br>
他回到旅社的時候，夏恩正站在大堂里和貝琳達(dá)說話。看見吉米拎著一袋香氣四溢的食物走進(jìn)來，他明顯精神一振。“不是在‘玉花園’點的吧？”

“‘珍珠樓’。”

“有眼光。”

“我，呃，到處逛了逛。”

夏恩粲然一笑。

吉米邀請貝琳達(dá)共進(jìn)晚餐，被她揮手拒絕了。她的解釋是“我在節(jié)食”。

夏恩吻了吻她的臉頰。“你老這么說，可你本來就夠美了。”她飛紅了臉——吉米覺得他可能目睹了一項奇觀。

回到公寓，趁著往盤子里倒木須rou、蘆筍炒牛rou、蒜香雞的當(dāng)兒，夏恩把貝琳達(dá)的生平給講了個大概。她年輕的時候是個野丫頭——吉米想象不出那是怎樣的光景——可她和埃米利奧相愛了，差不多也在同時愛上了響尾蛇旅社，于是便安定下來。埃米利奧去世的時候還很年輕，當(dāng)時她傷心欲絕。“不過呀，跟你說，”夏恩的眼睛里光彩閃耀。“她和漢克高中的時候彼此都有點兒意思，我敢說，最近他倆肯定是有點兒小火花了。”

“所以她才幫我牽線處理車的事？”

“嗯，不然漢克可沒這么積極。我覺得不管有沒有他倆這層關(guān)系，她都會幫你的，她就是這么個好人。討價還價是她的愛好，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