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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安城的目光落在上頭良久,才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夜梟等在外面,恭聲道:“家主大人命屬下送二公子回房。” 姜安城深深呼吸一下,夜晚寒涼的空氣進入肺腑,繞了個圈之后,徹底被吐出來。 “帶路,我要去見父親?!?/br> 姜安城是姜原唯一的繼承人,姜原當然不會真的拿他的身體冒險。當初為了引風長天入陷阱,給姜安城下藥,隨即便給了解藥,讓人好生照顧。 姜安城身體無礙,心卻被寒透了,公然反對姜家對風長天的戰爭,怎么勸都不肯聽。 姜原大怒,遂將他禁足,要他想清楚之前哪兒也不能去。 而現在,姜安城終于想清楚了。 “我對父親很失望,對姜家也很失望,這一點一直沒有改變?!苯渤浅谅暤?,“但我不想看見阿容受苦。阿容若是再這樣病中嚷著要見我,我希望我還能像今夜這樣握住她的手,告訴她,我一直在。” “只有成為最強大的那個人,才能護住身邊所有人?!苯牢康攸c頭,“阿城,我一直在做的,就是掃除姜家所有的障礙,然后將姜家完完整整交到你手里,很快,我的愿望便可以實現了?!?/br> 一個姜家的皇后,一個依附于姜家的皇帝,只要誕下身具姜家血統的皇子,風家在姜家面前就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姜家,將成為大央真正的主人。 * 姜雍容這一病便是大半個月。 姜安城解除了禁足,重新成為姜家炙手可熱的少家主,小姜大人再入朝堂,聲勢更勝從前——從前至少還有文林等人與姜家一爭長短,現在則是姜家一家說了算。 和風長天對政務心生抵觸不一樣,榮王大約是明知自己做不了主,便充當了一名完美的傀儡,一切以姜原地意思馬首是瞻。 現在姜安城則代表著姜原的意志,榮王從來不會反對半句。君臣兩人的目光在朝堂上交匯,姜安城無法自制地露出了一絲悲哀。 ——昔年為一卷兵書也可以和他吵得面紅耳熱的好友,從什么時候起,竟變成了一條可憐的應聲蟲? 榮王顯然也讀懂了他的悲哀,移開了視線。 只有離開朝堂,回到姜家的時候,兩人才能依稀找回昔日的友誼——姜雍容身體漸愈之后,三人有時會坐在花園中談天說地,就和當年一樣。 姜原從書房中遠遠望過去,看見園中的三個孩子,心中升起一股舒適的滿意。 很好。 一切和當年沒有半點不同。 被拔亂的命運重新回到了軌道上,一切都照著它原本的樣子去長了。 吉期臨近,姜雍容也悶了許久,便想上街走走。 這次依然是和榮王吃吃喝喝逛逛,最后走累了去找思儀,“上回你那個桃花蜂蜜養顏浴不錯,這次再為我泡一次。” 思儀忙去準備。 一邊準備,一邊遲疑,愁眉苦臉,壓低聲音:“主子,真的要泡么?” 姜雍容道:“吉期就在下個月,一切還未布置妥當,我得再為他們爭取一點時間。” 屋子里放著一只浴斛,浴斛里既沒有桃花,也沒有蜂蜜,只有滿滿一桶冷水,以及在冷水中沉浮的冰塊。 姜雍容試了試水溫,冰冷徹骨。 只要再來一場高燒,便足夠了…… “阿容,出來吧。” 就在姜雍容要踏進浴斛的時候,榮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不管你現在在做什么,都不用做了。” 姜雍容微微頓住:“陛下是什么意思?” “你上次從這里回去,一連病了十多天。這次再回去,你又打算病多久?”榮王的聲音里有一絲落寞,“阿容,我喜歡你,希望能令你幸??鞓?,而不是讓你生病受傷。” “吱呀”一聲,門從里面打開,姜雍容站在門內,看著他。 她還記得小時候和他的第一次見面,他走在二哥身邊,對她說:“你是阿容,對嗎?我是長律哥哥?!?/br> 那個時候她只當他是兄長的朋友,因而也把他當成了一名兄長。 是在他為了她不惜弒君時,她才知道他對她的喜歡遠比她想象的要深。 而到了此刻,她才明白她之前的懂得其實遠遠不夠。 她見過太多因為喜歡而去占有,卻從來沒見過,喜歡喜歡而選擇放手。 一絲久違的暖意悄悄在心中升起,就像是春天里發出的第一枝嫩芽。 她的臉色變得柔和了。 榮王當然感覺到了她神情的變化,這種變化就像是褪去了一層冰冷的硬殼,露出了柔軟的芯子。 這些日子她陪伴在他的左右,為他撫琴,同他聊天,但他卻一直覺得她無比遙遠,遠得仿佛一伸手她就會化成霧氣。 而此刻,他才真正地感覺到她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心中有種微妙的感覺——之前陪在他身邊的好像并不是姜雍容,眼前這一個才是。 “那次你從北疆回京的時候,我看到你坐在翠輦中,裝束打扮活似靈臺神女,而神情姿態,比那個神女還要神女,你像是從九天之上飄落人間,美麗強大,無以復加?!?/br> 榮王眸子里像是有做夢一般的神采,“今年上元燈節,你和風長天逛燈市,我也看到了你。你和他手牽著手,肩并著肩,他給你買了一支糖葫蘆, 你接過去的時候,笑得那樣開心。我認識了你這么多年,從來沒有見過你那樣開心的笑……當時我就想,真的好可惜,若我是皇帝,我便也可以讓你笑得那樣開心。 現在我是皇帝了,可我無論做什么,你都沒有那樣笑過。我明白了,阿容,風長天讓你開心,并非因為他是皇帝,而是因為他是風長天?!?/br> “你肯嫁我,我的皇后永遠是你。但你既然不肯,我自去和姜相說,讓他另換一個?!睒s王說著,自嘲地一笑,“反正只要皇后姓姜,姜相便會滿意?!?/br> 他說完便轉身。 “長律哥哥?!?/br> 姜雍容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榮王僵了片刻,這才慢慢回頭。 這一聲仿佛不是從身后傳來的,而是多年前的時光深處傳來。 “長律哥哥,多謝你。”姜雍容向他深深行禮,“長律哥哥的好意,阿容心領了。我會病上一陣,然后大婚會延期舉行,還請長律哥哥不要見怪。” 榮王嘆了口氣:“阿容,你這份固執,還跟小時候一模一樣?!?/br> 姜雍容在門內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我何其有幸,你一直是那個無論什么時候、無論什么事情,都想要照顧我的長律哥哥?!?/br> 這是這段時間以來,榮王在她臉上看到的、最溫暖最澄明的笑容。 這個笑容仿佛能帶著他穿越時空的屏障,回到年少時光,回到那個開滿花的窗臺,少年的自己趴在窗臺上,被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