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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靜姝的鼻前。 毫無動靜。 傅靜姝的呼吸停止了。 “唉,這、這到底是哪里來的藥?”周大夫跌足長嘆, “這人明明藥理極精,為什么會拿來害人?” 不, 不可能。 不應該是這樣。 姜雍容抱著傅靜姝, 聲音清冷鎮定:“周大夫, 把你這里所有續命吊命的藥材都給我找出來,她一定還有救。” 周大夫嘆道:“姜夫子,節哀順便, 傅夫子的脈息都停了……” “去!” 姜雍容打斷了他的話,這一個字仿佛擲地有聲,硬逾金石。 周大夫訝異地發現這位看似清雅和氣的姜夫子一旦發怒,竟有如此威嚴。 很快,醫館所有給臨危急病之人準備的藥物都拿過來了。 傅靜姝靜靜地躺在床上。 弟子們捧著藥物面面相覷, 傅靜姝的胸膛擺明沒有起伏, 已是死人一個。 周大夫心中暗暗嘆息。 這個時候的藥醫的顯然不是傅靜姝,而是姜雍容——很多時候家屬不肯接受親人已經離世的現實, 便會出現像姜雍容這款的偏執。 根據周大夫多年從醫的經驗, 這個時候若不依著他們些, 他們會將親人離世的悲傷與憤怒盡數宣泄在大夫身上,看見什么砸什么, 看見誰砸誰,平時看起來越和氣的,砸起來便越兇。 但姜雍容和以往那些病人的親屬又不一樣, 她不吵不鬧,既不抓著大夫的衣襟命令大夫救人,也沒奪過吊命參湯試圖往病人嘴里灌。 她一直守在床前,指尖靜靜地搭著傅靜姝的脈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傅靜姝的臉。 門外響起了一陣喧嘩,周大夫以為又出了什么亂子,命弟子去瞧瞧。 不一會兒弟子就回來了,身后跟著風長天。 風長天如今已是云川城萬眾矚目的人物,難怪一來便引起sao動。 但姜雍容好像沒看見他,依舊全神貫注地盯著聽著傅靜姝的心跳,凝視著傅靜姝的臉。 “怎么回事?”風長天問。 周大夫把經過說了,然后嘆道:“姜夫子大約是傷心過度了。風爺你來得正好,可以安慰安慰姜夫子。” 說著,擱下藥,交代道:“若是姜夫子有什么急怒攻心之類的,你把這湯藥給她服了也好。” 周大夫帶著弟子離開了,還體貼地關上了房門。 陽光從窗子里照進來,在室內照出一道正正方方的光柱,姜雍容便是半坐在這道光柱里,眉眼皎潔,神情異常專注。 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悲傷,很平靜。 風長天忽然就想,她讀過那么多書,知道那么多事,在姜家的書房里度過的少女時代,是不是就是這樣專注地坐在書窗下,學得比誰都認真? 他走過去,先試了試傅靜姝的鼻息,然后手落在姜雍容的身上,握住了她的手。 姜雍容像是這才發現他的存在,意外:“你怎么來了?” “我回私塾找你,聽說你來了這兒,我就找來了。”安慰人這個活計風長天著實不擅長,而且姜雍容看來眸子溫柔沉靜,實在不像需要安慰的樣子,“我收到了花仔的信,她過幾天就能到了,咱們出征的日子可以定下來了。” 姜雍容點點頭:“好。” 風長天看看她,再看看傅靜姝:“這個貴妃娘娘她……” “還記得我那天遇見螢道長的事么?靜姝服下了那顆藥,就突然之間口吐鮮血,變成了這樣。”姜雍容皺眉,“我不相信螢道長會拿人命開玩笑,那藥一定可以救靜姝,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服用的法子不當還是怎么了……” 她的話沒說完,風長天忽然哈哈大笑:“草,你不早說。那死牛鼻子最愛玩的一招叫做‘置諸死地而后生’,安心吧,他說了能救就能救,咱們在這兒等等就是了。” 置諸死地而后生…… 姜雍容想起風長天從前練武的法子,還真是將這一師門傳承執行得徹底。 一直緊緊揪著的心這才稍稍放松。 她張開指尖,反握住風長天的手。 十指相扣,肌膚的觸感與溫度,異常的清晰。 自從回到云川城,兩人皆是忙得團團轉,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靜靜地坐在一起了。 這屋子可真安靜,沒有人來找風長天,也沒有人來找姜雍容,募兵啊糧草啊北征啊仿佛都變得很遙遠似的,只有這一片十分晴好的陽光,這一刻十分寧靜的時辰。 風長天輕輕攬住姜雍容的肩,姜雍容將頭靠在他的肩頭。 這一刻什么也不想說。 良久良久,床上,傅靜姝的睫毛忽然微微一動。 姜雍容立刻發現了,手馬上松開風長天的手,搭上傅靜姝的脈門。 砰,砰,砰…… 很微弱,很輕微,若是不小心,便很容易忽略。 但,是脈絡在博動沒錯了! * 傅靜姝死而復生的消息在一天之內傳遍了整個云川城。 速度絲毫不下于當初“風爺被北狄人設局陷害”。 原因無他,姜雍容稍稍取了個巧,把這起死回生的功勞放在了風長天頭上。 于是風長天成功由“北狄人最害怕的人”,升級成“閻王爺最害怕的人”。 對此風長天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受,他就記得,當發現傅靜姝回過一口氣的時候,姜雍容甩開他的手,甩得那叫一個干脆利落。 瞬息之前還十指交纏,靜靜相擁,瞬息之后手里就空落落的,身邊也空落落的。 這種空落落的感覺,就算再給他一個“玉皇大帝最害怕的人”當稱號,也不能彌補。 “姜姑娘當真是出手不凡。” 鄔世南對此連聲稱贊。 大戰在即,風長天身上的光環當然是越多越好。 光環越多越強大,而越強大的人,便能讓越多的人追隨。 傅靜姝的脈搏雖然恢復,人卻是直到三天后的晚上才清醒過來。 她睜眼的時候姜雍容就在旁邊。這幾日姜雍容在傅靜姝的房中多安置了一張床,就睡她身邊。 幾乎是傅靜姝一動,姜雍容就醒了。 傅靜姝的目光靜靜在她臉上轉了一圈,露出失望的表情,“我還以為可以看到哥哥了……” “放心,人再怎么活,終有一死。死誰不會呢?活著才難。”姜雍容扶著她坐起來,拿個引枕靠在她的身后。五更雞上一直溫著周大夫開的補藥,此時盛出來溫度剛好。 傅靜姝看著藥,卻沒有接,喃喃道:“那時候,我以為我可以死了,心里可真輕松啊,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姜雍容看著她:“靜姝,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看你哥的手稿,你有沒有想過,你哥哥最想看到的是什么?” 傅靜姝輕聲道:“海清河晏,國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