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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門突然被很重地推開了。徐升看上去像生平第一次喘得有些厲害,面無表情俯視著坐在地上的湯執。60.母親出獄第二天中午十二點一刻,湯執花了大約一個鐘頭,在四十平米的房間里尋找一個塑料玩具。收到玩具當禮物的時候湯執心情并不好,他因為縱欲無度發了高燒,mama住在醫院,忘記帶錢,手機沒電,一整天都過得糟糕透頂。收到之后也沒有感覺到喜歡,因為只是一個普通的塑料企鵝而已。他根本不喜歡徐升隨隨便便哄騙自己的樣子,所以故意把它留在車里,故意沒有帶走。故意讓企鵝在房間的茶幾上放著,好讓自己看起來并不在意。現在湯執只想把它找出來帶走,但企鵝不見了。而且徐升回來了,他不便繼續找了。湯執坐在地上,看著徐升。他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又奇怪又不好看。然而湯執不是很介意,他比較想要他的企鵝。“你怎么……”徐升臉色緩和了一點,問湯執說,“坐著。”徐升的聲音輕得像春季的廣場上兒童會吹出的泡泡,湯執覺得自己只需要閉眼再睜開,徐升會和企鵝一起消失。“我以為你會下午來,所以早晨出去了。”徐升又把門推開了一點,走進房。他走到湯執身邊,低頭看著湯執,接著半跪下來,與湯執平視。和湯執對視少時之后,徐升抬起了手。湯執覺得徐升想碰自己的臉頰,但徐升的手在空中頓了一下之后,迅速地用拇指拭了一下湯執的額頭,對湯執說:“沾到灰塵了。”然后更加迅速地抽了回手。湯執看著徐升,沒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也抬手,碰了一下徐升碰過的地方。徐升愣了愣,嘴唇輕微地動了一下,而后問湯執:“你怎么坐在地上。”他移開目光,看見被湯執抽出來的抽屜,稍作停頓,又問:“在干什么?找東西?”湯執低下頭,看著被自己倒在地上的電視遙控和說明書,開口說“沒有”,把他們放回了抽屜。在他想抬抽屜裝回柜子時,徐升攔住了他:“放著吧。”“你先去洗手,”徐升說,“廚師做好飯了,吃完再整理。”湯執聽話地去洗手,和徐升下了樓。他沒告訴席曼香自己要回家吃飯,原本準備回市區隨便吃點,但未能說出拒絕徐升的句子,因此坐在餐桌旁,沉默埋頭吃飯。“湯執。”聽見徐升的聲音,湯執抬起頭,看徐升。與徐升的眼神接觸時,湯執清楚地知道自己表現出了明顯的退縮。因為他確實會因為徐升的英俊、徐升眼神帶給他的大錯特錯的珍惜情感,產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心動。湯執已經疲于自我欺騙了。他把筷子的尖端抵在骨碟上,問徐升:“什么事。”“你剛才是在找東西嗎,找什么?”徐升像是隨便地問他。湯執說“沒什么”。實際上,湯執想找企鵝,想到幾乎想立刻上樓。他看著徐升,因為他自己難以控制的心痛,以及他對小企鵝的渴望而感到萬般羞愧。湯執想他還是不找了。對徐升來說只是一個騙人的小玩意,是或許在去海洋館第二、第三天的凌晨就已經被徐升徹底遺忘的東西。它不珍貴。湯執想,還是別說了,算了不找了。湯執放下了筷子,徐升沒勸他,抬頭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女傭,女傭便去將切好的果盤端了過來。徐升早晨就交代過,果盤里都是湯執放了喜歡吃的水果。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湯執看上去仍舊興致缺缺。徐升開始疑神疑鬼,在腦中產生了很消極的懷疑,即可能是離開這里的渴望讓湯執飽得這么快。徐升還在想湯執在找什么。他感覺應該不是他送湯執的企鵝。企鵝是徐升前幾天拿走的,拿的時候完全不心虛,現在反倒有點心虛,但徐升立刻安慰自己:湯執一定忘了,絕不是在找企鵝,并在自我暗示中重新變得理直氣壯、問心無愧。湯執終于吃了一口梨,他吃梨的時候臉頰微微鼓動著。徐升想留下這一刻,他也這么做了。他拿出手機,裝作在看短信,實則將湯執吃梨的樣子拍了下來。吃完梨后,湯執突然抬頭看徐升,徐升鎮定地結束了拍攝,放下手機,還對湯執微微笑了笑。“徐總,”湯執說,“我吃完了。東西也已經理好了,能讓司機送我下山嗎?”徐升看著湯執,對他說:“我送你回去。”湯執沒有拒絕,徐升讓人把湯執整理好的箱子拿到他的后備箱,看著湯執做進他的車里。這是濱港的一個普通下午,天氣和大多數日子一樣爛。陽光隱藏在沉重的云中,只在灰色的天空里照出一塊不濃郁的白色。湯執坐在徐升身旁,安靜地看著他啟動引擎,換擋,駛出車庫。經過徐鶴甫和其他徐家人居住的那一片房子時,湯執忽然問徐升:“開車好學嗎?”徐升看看他,還沒回答,湯執又說:“我在想什么時候去學。”“帶我媽出門方便一點,”他若有所思道,“我感覺她有點怕人。”“不難。”徐升告訴他。不遠處的鐵門徐徐打開,徐升的余光感受到湯執的唇角彎了一下,徐升的心也很輕易地被牽動了。“是么。”湯執輕快地說。“是,”徐升肯定,然后問湯執,“你喜歡什么顏色。”湯執頓了頓,側過臉看了徐升一眼,領會到徐升的意思,不留情面地拒絕了徐升:“不用了。”“學都還早呢,”湯執說,“我要等我和我媽的生活再穩定一點,再去學。”徐升忍不住問他:“準備怎么穩定,帶她搬到溪城?”他們開上入城的公路,車輛變多了。或許是因為恰是下午,所有的車都開的悠閑散漫,徐升小心地減緩了車速。“先帶她去旅游,看看她喜不喜歡,”湯執對徐升說。而后他的聲音忽然變低,帶著一種不自信的、忐忑的羞澀告訴徐升:“我想重新去上學。溪城有所大學很好。”徐升看著眼前飛馳向后的樹木和路燈桿,路牌,抹去了大腦中不斷產生的、短促的、難以預計的喜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