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桌子酒。家里的公子夫人們湊到一起吃頓便飯罷了。

    孔令華一早就做了一套繡工極好的衣裳，又親自雕了一件玩器給謝棠。謝棠收到禮物后很高興，卻沒料到最驚喜的禮物還在后頭。

    謝棠的生日宴舉辦在晌午。晚飯和平常一樣，都在各自的院子里面吃。在晚膳的時候，謝棠為孔令華夾了一塊泡椒魚皮。孔令華咬了一口，咽了下去。

    沒過多大會兒，竟是干嘔了起來。謝棠一開始十分擔(dān)心，立刻讓人去請?zhí)t(yī)。沒過多大會兒，他忽然想起來弘治十八年的時候，孔令華懷平兒時在京郊莊子里也是這幅樣子。

    他有些猶疑地問道：“華兒，你是不是……？”

    孔令華聽了他的話疑惑地看向他，謝棠見了她的目光，輕聲道：“是不是要給平兒添個弟弟meimei了？”

    孔令華聽了，一下子就高興了許多。須臾，太醫(yī)到了，隔著簾子請了脈。謝棠問道：“如何？”

    那太醫(yī)道：“脈如走珠，此乃喜脈。”

    孔令華聽了后喜不自勝，謝棠也忙道：“多謝太醫(yī)。”讓人備好上等的紅封感謝太醫(yī)。太醫(yī)被喜樂千恩萬謝地送走了。

    謝棠蹲了下來，笑著握了孔令華的手道：“華兒給為夫生個女兒吧。一兒一女，正好湊成個好字。”

    孔令華笑道：“人家家里的爺，都盼著多子多福。偏你盼著來個女兒。”

    謝棠道：“我待平兒好，也會待未來的這個孩子好。無論這個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我都喜歡。但我心里還是希望我們有個女孩兒的。女孩子貼心，也好寬慰你的胸懷。”

    孔令華道：“我倒情愿生個哥兒的。這世道，男子總是比女子自在些。”

    謝棠笑道：“華兒說得也是。”

    這一面夫妻正絮語情濃。那邊兒楊氏和謝正得知兒媳懷孕，也是欣喜。

    謝家上下仆役也喜氣洋洋地接過了賞錢。這個孩子就好像是劃破陰云的一道溫暖陽光。終于把謝家因為謝遷致仕而產(chǎn)生的陰霾沖破驅(qū)散，讓人心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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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8、第 108 章

    對于皇帝允許太監(jiān)參預(yù)刑名政事一事, 謝棠不想再去管，也不想去和皇帝辯駁。

    在祖父和劉健離京后，謝棠就清醒地知道了，這些太監(jiān)有皇帝的支持。只要皇帝信任他們, 任你有千般武器、百般謀劃, 你都會對他們無可奈何。

    他們遠(yuǎn)遠(yuǎn)比祖父他們想像的強(qiáng)大可怕, 也遠(yuǎn)比祖父他們想的要難纏千分萬分。

    而皇帝, 也并不值得信任。

    謝棠把對付對方的心思緊緊地壓在了心底，不再言說。

    他在暗處窺伺著對方的錯處。就像是一只狩獵的獅子，會在對手放松警惕的時候沖出去咬對方一口，給對手致命一擊。

    而李東陽, 卻遠(yuǎn)遠(yuǎn)比謝棠痛苦。

    謝棠是一個現(xiàn)代的靈魂穿越到古代的社會里的人。就算在封建王朝的這二十余年里, 他已經(jīng)清楚地知道在一朝一夕之間就能改變這個封建的制度可謂是天方夜譚。但是他對天家有的，卻沒有多少忠誠。

    士為知己者死，因此他永遠(yuǎn)不會給一個昏庸的皇帝獻(xiàn)上自己的忠誠。

    但這些傳統(tǒng)士大夫卻是完全不同的。

    天地君尊師。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些是寫在他們的骨子里的東西。

    謝棠看著皇帝昏庸，在自己多番規(guī)勸后了無作用后。他只會想著讓自己盡可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聯(lián)結(jié)一切可以聯(lián)結(jié)的力量，去保住謝家上下的安危。同時盡可能地為百姓做事, 伺機(jī)而動。

    李東陽也是這么做的。但是他會心痛。他心痛自己的友人離去，心痛先皇的遺愿未成, 心痛皇帝昏聵，心痛jian臣掌權(quán)。但他仍舊要苦苦支撐下去。

    謝棠想, 或許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老師比他偉大多了。

    設(shè)身處地，達(dá)則兼濟(jì)天下，窮則獨善其身。若他是李東陽，絕不會在朝堂上苦苦支撐。

    有的時候，屈辱地掌權(quán)遠(yuǎn)不如回鄉(xiāng)縱情山水來的恣意閑適。

    正德三年六月十三, 謝家第四代嫡長女出世，滿月宴的帖子在姑娘出生的第二天就發(fā)了下去。

    謝棠如今是戶部尚書，位高權(quán)重。戶部上下大多是他的黨羽，基本上就是他的一言堂。沒人會不長眼地去得罪他。

    此時內(nèi)閣里的排列是首輔李東陽，次輔焦芳，然后是王鰲和楊廷和。

    六月時，皇帝下令停止修建邊城。把修邊城的銀子運到京城里。兵部尚書上書請求皇帝收回成命，皇帝不允，反而打了兵部尚書的板子。

    同月，楊廷和為皇帝講學(xué)。道皇帝應(yīng)當(dāng)小心小人。

    劉瑾認(rèn)為楊廷和是在說自己，心中暗恨，把楊廷和調(diào)出京城，改任南京戶部尚書。

    謝丕回府后對謝棠道：“楊公被劉瑾驅(qū)逐，當(dāng)何如？”

    謝棠當(dāng)時正在書房里練字，鐵畫銀鉤的瘦金體里透露著濃厚的殺氣。

    謝棠看著素色生宣上的七個大字“我花開后百花殺”，笑道：“二叔，誰有事楊閣老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事情。”

    謝丕焦急地道：“怎么可能？老師被劉瑾趕出京城，明升暗降。這分明是陛下在縱容劉瑾。日后在陛下的縱容下，劉瑾豈不會越來越過分？！老師的性命？”

    謝棠卻道：“二叔，我猜陛下根本不知道劉瑾的行為。”

    謝丕這時已經(jīng)冷靜了許多，他看向謝棠，眼里卻是疑惑。他道：“怎么可能？”

    太監(jiān)的權(quán)力雖然很大，但都是來自于皇帝，劉瑾怎么可能會如此膽大妄為？

    “如今地方官員進(jìn)京，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焦芳好給劉瑾送禮。”

    謝棠從冰鑒里拿出一把白玉壺，往一旁的瓷盞里到了一盞清亮的酸梅湯。他在遞給謝丕后，又給自己倒了一盞。

    喝了一口酸梅湯后，謝棠低聲道：“外面的那些官員不知天高地厚，把劉瑾看做通天路，都已經(jīng)把他捧得飄飄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