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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唇,怯怯的看了大男孩一眼。她低著頭,小聲用只有兩人聽得見的聲音說,“我不想破壞你家庭的,但我是真的喜歡許叔叔……而且……我不能讓我的孩子,也成為孤兒。”他們離開了辦公室……許磊在房間里僵硬的站著。他的肩膀繃緊,小腿卻因為長久的站立而有些發麻。他以為面對這一切,自己足夠冷靜,卻發現那并不是真的冷靜,而是大腦還沒來得及去處理這些太過龐雜繁復的信息。而直到許建國與趙婷婷走出辦公室,關上了門,單獨留下他一個人站在空房間里。所有被拋棄的恐懼,被欺騙的憤怒,被背叛的絕望。才如同巨大的浪潮一般,伴隨著轟鳴聲,漫天掩地的拍打在他身上,一瞬間將他淹沒。他狂奔的窗前,扒著窗戶,正看到那輛紅旗車慢悠悠開過老樓前面的土坡。許磊想挽留、想發泄、想報復。他的大腦里,此刻被混亂的情緒與沖動支配,仿佛不做些什么,就會將他摧毀。他突然撿起窗邊的一顆小石頭,狠狠照著車扔了過去。小石頭砸在了車窗前,車里傳來女人的一聲驚叫。許建國的車速慢了下來。前風擋玻璃上,被砸出了一塊蛛網似的裂痕。遮住了許建國的臉。男人隔著玻璃看了一眼許磊,又慢慢低下頭,換了檔,將車開走了。許磊坐回沙發上,將書包扯到身前抱著。天邊忽然驚起一聲炸雷。轟隆隆,帶著銀亮的閃電,撕開了天幕。他被嚇得顫了一下,然后嗚的一聲哭了出來。那哭聲漸大,眼淚止不住的流,他哭的聲嘶力竭……第48章那天,是許磊最后一次見到許建國。他在擔驚受怕,與惶惶不安中,再也沒能等到父親回來。三天以后,他父親的秘書,拿了一個牛皮紙檔案袋,敲響了他家的門。男人的表情有些沉痛,他與張燕燕進了臥室,兩人細聲交談了許久。許磊依舊趴在課桌上,弓著背,縮著身體,寫著仿佛永遠也無有盡頭的課后作業。他努力想去聽他們的談話,然而兩人的聲音太小,間或夾雜著母親的嗚咽聲,只有零星的只言片語,透過墻壁傳了過來。“山路拐彎”、“視線不好……”、“看不清”、“暴雨天”、“車翻下山了”,“當場死亡……”那個男人離開的時候,站在門口,紅著眼睛低聲對母親說,“節哀……”然后許磊悄悄開門,透過門縫看到披散著頭發,用手抹著眼淚的母親。她將秘書送到走廊,然后哽咽著聲音說,“謝謝你來通知我……沒關系了,你去忙吧……”臨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又突然頓住腳步,猶豫著,小聲問了一句。“那天……車上,真的只有他一個人嗎?……”許磊看見那個年輕的秘書,微微錯開了眼神。他下意識輕輕搖了搖頭,像是在拒絕回答,然后又猶豫了一陣,卻又低頭說道,“是……那天車上,只有許副處長一個人……”張燕燕點了點頭,將人送出了門,又嗚嗚的哭了起來。許磊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他突然聽到了自己心臟砰砰的跳動聲,渾身冷的像是墜進了冰窖里。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不受控制的從淚腺里被擠了出來,洶涌的在臉上流淌。他不斷的將橡皮從地上撿起來,然后又任憑它控制不住的再次掉落。他突然大力的推著課桌,吱呀一聲,將椅子推開。他打開門沖出出,跑下了樓梯,一路狂奔,終于在離家二十多米的小路上,追到了離去的男人。他站在他身前,紅著眼睛,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氣,堵住他的去路。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肺部有些膨脹要爆炸般的疼痛,鼻子和嘴仿佛都沒辦法呼吸。他看著停住腳步的男人,明明有太多的問題想問。想問關于他父親,關于車禍,關于視線,關于那塊被他砸碎的前風擋玻璃……以及關于男人口中,隱隱約約,“死亡”的字眼。然而那些話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掐住了喉嚨,被堵在了胸口,一個字也問不出來。他張開口,任憑腦子里雜亂的聲音嗡嗡的響著,說出的話,卻毫不相關。他說,“車、車上……不是一個人,是兩個人……”不、三個人……他像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然而那個年輕的男人卻被嚇到一般,猛地捂住了他的嘴。秘書瞪大了眼睛,驚愕的說,“你怎么知道?”接著他有些慌張的左右看了看,湊近了許磊的耳邊,急促地說著。“磊磊,你聽著,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爸爸公車私用,如今出了事!處里已經背了許多責任!若是在搭上一條人命……處理起來就更棘手了。你父親的名聲也不好聽懂嗎?”“那是個孤兒,沒人會討說法的!就當那個女孩不存在好了!”然后他手上的力道漸漸松了下來。他看著許磊的眼睛,輕輕拍了拍許磊的肩膀。男人的神情中,帶著幾分不染虛假的悲痛,他注視著許磊,小聲說著,“忘了這件事吧,磊磊,你是個好孩子……”“忘了吧……”這三個字,混合著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許磊的耳邊回蕩起來。它仿佛一道魔咒一般,驟然間如驚雷,如閃電,劃破黑暗,刺進了許磊紛雜而麻亂的腦海里。它像是給所有憋悶的、壓抑的、洶涌肆虐而無處釋放的混亂與悲痛,撕出了一道裂口,指引了一條出路。許磊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他瞪著茫然的眼睛,輕輕咽了一口唾沫,然后緩緩點了點頭。這句話隨著那段記憶,就這樣一同沉進了深淵里。在許磊人生此后的二十年里,他真的再也沒有想起來過,那個烏云密布的陰沉傍晚……第49章至此,肖染終于明白了所有緣由。再之后的事情,他也有所耳聞。許建國去世之后的第三年,張燕燕與許磊母子二人生活越發拮據。后來經人介紹,張燕燕認識了當時還是戲曲演員的宋父,兩人開始頻繁接觸。隨后沒多久,她便帶著許磊,改嫁到了宋家。許磊因此多了一個繼父,和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異姓meimei。父親,母親,妻子。這世界上三個許磊所愛至深的人,卻都或多或少以某種程度,背叛了家庭,也背叛了他……他曾經有多愛他們,便對他們的行為產生了多深的憤怒。愛與憤怒,仿佛一根繩索的矛盾兩極,不斷拉扯著許磊,也讓他痛苦不堪。于是終于有一天,這種無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