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這里的一切都是那個人的幻覺，幻想。”男孩兒指著自己，又指了指悟醒塵，“你是幻想出來的人物，你并不是你，你的言行舉止其實并不為你自己所掌控。”

悟醒塵說：“你會喜歡麥稞的，你們會很聊得來。”

外頭有人敲門，呼喊著：“1289，聆聽會就要開始啦！”

悟醒塵一看男孩兒，男孩兒拉開衣領(lǐng)，只見他的鎖骨上刻著"1289”這四個阿拉伯?dāng)?shù)字。悟醒塵道：“你沒有名字嗎？你們會長有名字，還有麥稞……還有……”

還有誰，他倒真的說不上來了。

悟醒塵幡然醒悟，“怪不得你會覺得麥稞是攝影之神……你們的概念里，神才能有名字嗎？”

男孩兒無所謂地表示：“名字只是代號，代號就是名字，名字和代號都是給別人用的，別人怎么稱呼你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你知道你是誰不就行了。”

他拿著攝像機(jī)和悟醒塵回到了會長辦公室。男孩兒又說：“會長不是神，會長是一個符號，不是代號，所以會長可以有名字。”

神不就是符號嗎？悟醒塵想這么說，可辦公室里異常的安靜，那圈形已經(jīng)擺成了，每一張椅子上都坐了人，滕榮也在。悟醒塵什么也沒說。

男孩兒關(guān)上了門，沖悟醒塵指了指三腳架，男孩兒才到悟醒塵的腰的位置，沒法夠到三腳架頂端，悟醒塵把他抱了起來，男孩兒把攝像機(jī)安上。滕榮看了看他，男孩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開始錄像。

第63章5.1.4（中）II

錄像機(jī)發(fā)出輕微的噪音，圍坐著的人們有的在吃東西，有的交頭接耳聊著天，有的埋頭刺繡，有的織著毛線衣，滕榮看著大家，臉上帶笑，偶爾點(diǎn)一點(diǎn)頭，這場名為“聆聽會”的每日集會似乎只是一場其樂融融的聚會。不過這熱鬧愉快的氛圍在滕榮站起身后瞬間煙消云散，坐著的其余人刷刷地全都站了起來，吃東西的人把嘴里嚼著的rou菜吐進(jìn)了碟子里，放下了碟子，露出微笑，聊天的人閉緊了嘴巴，原先還在笑的，那笑容立即凝固在了臉上，刺繡、織毛線的人扔下了手里的東西，無聲地笑著。大家?guī)缀跬瑫r開始鼓掌，連悟醒塵抱著的男孩兒也開始鼓掌，房間里重新熱鬧了起來，每個人的笑都繃得緊緊的。

正當(dāng)悟醒塵驚訝于眾人的默契程度時，滕榮做了個手勢，掌聲戛然而止，它的消失和它的出現(xiàn)一樣，突兀而整齊。大家又都安靜了。

這時，滕榮拉起了站在自己左右兩側(cè)的教會成員的手，眾人紛紛效仿，很快所有人的手都拉了起來。又是一個圓圈，很大。

男孩兒說：“放我下來。”

悟醒塵便放下他，男孩兒拍拍衣服，拉起悟醒塵的手。他們兩個人圍成一個小圈。男孩兒閉上了眼睛，悟醒塵瞥了眼那大圈，這大圈子的組成部分——每個人都閉著眼睛，低著頭，包括滕榮。還是滕榮開口發(fā)言，他說道：“孤獨(dú)的靈魂們啊，歸來吧，歸來到此處，歸來到安寧處吧。”

這句話說完，滕榮靜默了，房間里異乎尋常地安靜，靜到悟醒塵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他一怵，房間里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在發(fā)出如此粗重，如此清晰的呼吸聲，他尷尬地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的呼吸會打擾了什么，壞了什么事。

錄像機(jī)嗡嗡地持續(xù)運(yùn)作著。

片刻后，滕榮松開了握住其他成員的手，睜開了眼睛，眾人紛紛效仿，滕榮坐下，大家也都坐了回去。悟醒塵這才換了口氣，拉著他的男孩兒也睜開了眼睛，又讓悟醒塵把他抱起來，這樣他才能摸著攝像機(jī)，把眼睛湊到取景器前。

人們重新拾起了先前在忙的事，吃東西的人把吐在碟子里的東西送進(jìn)嘴里，繼續(xù)咀嚼，聲音很輕，刺繡的人撿起了地上的繡布繼續(xù)穿針引線，聊天的人卻不聊天了，他們和那些原先就無事可作的人一樣，只是安靜地，面貌平靜地坐著。沒有人說話。悟醒塵小聲問男孩兒：“聆聽會上不允許人說話的嗎？”

男孩兒一把捂住了悟醒塵的嘴，責(zé)備地瞪了他一眼。這當(dāng)口，一個女人嘆息了聲，悟醒塵看過去，這女人一頭紅發(fā)，穿白色麻布裙子，一條麻花辮垂在胸前，人成了個癱坐的姿勢，雙手垂落在椅子兩邊，女人打了個嗝，摸著肚子，歪著嘴咕噥著什么，悟醒塵聽不到。忽而，坐在女人對面的一個男人站了起來，瘦高，手很大，不停摸著他的高鼻梁，繞著大圈外圍踱起了步，他踱到悟醒塵這兒，悟醒塵聽到男人絮絮叨叨說著什么，可他還是聽不清楚，有些像通用語，可又多了些沒聽過的音調(diào)，悟醒塵只能從他的語氣判斷，男人是在抱怨著什么。有人大叫了聲。是一個上了些年紀(jì)，留著發(fā)白絡(luò)腮胡的男人，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跳到了大圈中心，四肢著地，捶胸頓足，跳來跳去。

男孩兒趁著這個人弄出很大的動靜時和悟醒塵說：“他們在和前世的靈魂對話，試圖呼喚他們歸來。”

悟醒塵琢磨著，說道：“也就是說現(xiàn)在他們的身體里是沒有靈魂的嗎？”

男孩兒說：“不，他們有靈魂，只是靈魂殘缺，只有擁有了前世的靈魂，前世的所有記憶都回歸了，人的靈魂才是完整的，人們會帶著這樣完整的靈魂死去，會成為下一個殘缺靈魂的‘前世靈魂’，人們的記憶會再次會召喚，被記憶，沒有人會被遺忘。”

“前世的靈魂可以是很多前世的整合體？”

“可以追溯到生命的最初。”

悟醒塵看著大圈中心那四肢著地，大張著嘴開始舔地板，并且發(fā)出狗吠的男人，說道：“怪不得他像動物，像狗……”

男孩兒說：“你聽那些風(fēng)。”

風(fēng)穿過墻上的孔洞，粗略聽上去確實像人的絮語。

“能聽到嗎？”男孩兒問悟醒塵，“你要靜下心來聽，你會聽到的，聽聽你的前世在說些什么，聽聽他告訴你什么，他會告訴你他的一些事的。”

悟醒塵側(cè)耳傾聽。

呼，兮兮，娑，娑娑娑。

男孩兒誠懇地看著他，滿臉期盼地等著他給出一個答案。

呼，兮兮，娑，娑娑娑。

悟醒塵聽到的只是風(fēng)聲。他笑了笑，和男孩兒說：“我的前世應(yīng)該是風(fēng)。”

男孩兒拍了下手，興致勃勃地追問：“風(fēng)有什么樣的回憶？”

悟醒塵一時編不出來了，張口結(jié)舌時，他的腿被什么東西打了一下，他一看，一只草鞋落在了他身邊。他找了找，大圈中心，一個踮起腳尖旋轉(zhuǎn)的纖瘦男人的腳上少了一只鞋，但是他混不在意，還在跳著姿態(tài)僵硬的舞蹈。男人的前世靈魂里可能儲存著一個芭蕾舞演員的記憶。

悟醒塵撿起鞋子問男孩兒：“這時候能和他說話嗎？”

男孩兒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