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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流水皺了下眉頭,立刻融進墻里:“怎么回事?”“展連的馬向來是黑額馬!”自以為昨夜已是詭秘莫測,未料今朝蹦出三個展連,楚行云的心像鼓點般敲起來。最開始在山洞前遇到的那個,大約是真正的展連。雖一年半未見,模樣略微有變,但聲音無差,最關鍵是燕娥那事兒,這事連宋長風都不知。何況當年為了燕娥,展連不知跟他談了多少次,但每次都是自個兒先把脾氣拔起來鬧得不歡而散,那說話的神情楚行云熟悉得很,便是真有人能知曉這事,也未必學的個一模一樣。眼下這個展連已露出馬腳,說的話自不可全信。可現在想來,昨夜回來接自己的第二個展連,真假卻還是吃不準。有可能是真展連回來了,也有可能別人假扮了他,何況當時自己體力透支又失明,要蒙過去根本不難。而這第三個展連,最是奇怪。模樣聲音完全挑不出毛病,但轉念一想,都精心準備到這個份上了,會連展連的馬什么樣兒都不去了解嗎?況且按展連的性子,當時無論如何也要回去找自己,否則扔在那,只有死路一條,這人既是假扮,緣何要刻意否認?這不是平白招人嫌?以及,這人既說宋長風會把雪駒給自己,那便知是交情不淺了。既然交情不淺,聽聞傷病好歹也捎句問候,更何況宋長風還是出了名的溫言溫語,便是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也要噓寒問暖的。這人既知,為何說道自己受傷之事,只帶了句冷冷淡淡的“他讓你在此休息”?一瞬不過一念間,一念卻可繞千回。此刻謝流水仍在墻體里穿梭,所行未遠,牽魂絲卻已繃緊,那絲兒只在楚行云指尖繞,可卻是從謝流水肚臍眼里長出來的,稍一牽拉拽扯,就可疼可疼,當即作罷。因極懼光,只得從墻角口,稍稍溶出一只眼瞧瞧外邊的情況。“看見什么了?”“那人在跟兩三個家伙說話,看起來是他……或者說是那個展連的下屬,單這么看,倒也沒甚奇怪之處,反正此地不宜久……嗯?”“怎么了!”“這墻里……好像有一段是空的。”“空的?”“對……”謝流水轉身融進去,“是密道。”真是流水淘沙不暫停,前波未滅后波生。楚行云翻身下床,又回頭將兩枕并堆,衾被覆上。三步并作兩步移至謝流水處,抬手敲了敲墻體,卻沉悶得緊,遂問:“里面空的?”“有一部分是空的。”謝流水露出一點點食指尖,捏住楚行云的指關節,往左移了三寸又松開,楚行云再敲,果然一聲清響,又聽這墻中魂道:“密道的入口在隔壁這間,有個大書柜擋著。”“墻有多厚?”“七八尺左右。”楚行云乍一想,便明白過來。這處平房分隔為兩間,而中間那堵厚墻被人打了個洞通往地下。如今這假展連居心叵測,又領著一幫下屬,自己武功盡失,想硬碰硬全身而退怕是癡人說夢,不妨就試試這密道,至于這地底下又有甚么幺蛾子,那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書柜后有沒有機關?”“把第七排第七本書抽出去。不過我說啊,你還真準備進去?雖然楚俠客這么大年紀的人了,還充滿好奇心是蠻可愛的,可你現在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太亂來了吧?”“修密室以藏寶,修密道而逃跑,沒人會在保命的退路里設陷阱,你又如何料定吉兇了?還是說你早已知……”“行行行你是爺都聽你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就懇請楚大俠收了那顆愛思考的心吧!”楚行云沒再跟他廢話,直接問:“隔壁窗開在哪?”“就在后頭,只是這高度……你武功盡失了,恐怕是不行……”話音未落,楚行云已就著窗沿一撐一跳,手一勾,身一躍,干脆利落地翻進屋來,謝流水乖乖閉嘴,重新回到墻角,溶出一只眼窺著外邊的情況。楚行云大略掃一眼,此室是個雜物間,三面藥櫥、五箱衣物,以及一摞摞農具、炊具……雜七雜八的玩意兒堆在一塊,倒顯得諾大的屋子有些無處落腳了,甚至將那占了一整面墻的大書柜給擋了大半。走近細觀,這柜子至少有自己的兩倍高,像山般矗立在眼前。不過上面放的并不是裝訂成冊的書籍,全是些破破爛爛的廢紙殘本。連木頭都有股霉味,仔細看還能發現好幾個蛀洞。然而一去撥弄那層廢紙,便現出乾坤了。這書柜原是做了兩層,外面一層爛木頭裝著殘本,拿出一些,便能瞧見里邊另一層書柜,一溜嶄新的書脊,互相緊挨著,可惜具無書名。若不是此地不宜久留,楚行云倒還真想一一翻開看看,此時卻只得徑直找出第七排第七本,食指扣住書脊上部,一施力,傾出一個書角……楚行云一下子愣住了,封面上這略微眼熟的紋飾……他猛地把書抽出來──窮奇紋。拿著書的那只手有點僵,但另一只手已經不受控制地把它翻開──書里無字,接連幾頁都只畫著個背對他的人,楚行云索性用拇指抵住書頁,快速翻閱,隨著書頁流動,一幅幅畫在眼前跳動,連貫成一片觸目驚心的變化:畫中人光裸的背,先是從腰側洇出一抹青紫,逐次深濃,徐徐蔓延,所及之處,rou盡數爛去,尤其是雙腿,爛得筋骨盡現。隨后,像火舌舔舐冰棱般,骨也消弭了,兩條筆直的腿和成一灘稀泥,又發起了水腫,下半身活像條蠕動的rou蟲子。漸漸地,數百個膿包從爛rou中冒出來,先只是露一點白頭,接著鼓成一團黃,再飽脹起來,最后噗地破了,流了一地。而后從那流膿的凹陷里,鉆出一粒粒黑尖子,旋而如傘展成片片黑鱗,很快布滿周身……書已翻至尾,看著這不成人形的怪物,楚行云手心微微滲汗,顫抖的指尖捏住最后一頁──畫中人終于轉過頭來,桀桀一笑,人首蛇身。陽春三月,楚行云冷了個透徹。第十三回掌中目2此時,假展連已同下屬說畢事,正回身欲行,謝流水瞧見,在墻體里催促他。密道早在抽書時便開了,書柜的最底兩層,中間部分的書皆被移去,露出個四四方方的黑豁口,楚行云蹲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