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來煲粥的不是尋常的清水，而是前天夜里剩下的雞湯，鍋里的米粒顆顆飽滿晶瑩，砂鍋咕咕地冒著熱氣，她把其他配料丟進去燒開，拿勺子嘗了一口，剛出鍋的粥還有些燙，入口味道軟糯鮮香，因為用了雞湯的關(guān)系，比平時做的更加香濃醇厚，吃得人胃里暖烘烘的，看得方鳴在邊上一個勁兒地吞口水。

    陸見清滿意地放下勺子，只留下早餐的量，找了個保溫壺將剩下的香菇rou粥倒進壺里，又另做了些配粥的小菜，準備帶去學(xué)校，充當(dāng)今天的午飯。

    太陽徐徐升起，陽光穿過樹蔭照在人身上，帶來難耐的暑熱，陸見清左手保溫壺，右手人偶娃娃跨進蔭間教育學(xué)校的大門，才剛一踏進去，戶外的燥熱一掃而空，季節(jié)仿佛一下子從炎炎酷暑過渡到了清涼的早秋。

    這大概就是單位里鬼多最大的好處了吧……

    陸見清舒爽地伸了下腰，正打算把東西先提回辦公室，再帶著方鳴去找主管白無常說一說入學(xué)的事，沒想到一低頭就看見空曠的地面上憑空出現(xiàn)了個碩大的黑洞，洞里還咻咻地往外冒著刺眼的金光，戚晏從金燦燦的階梯上緩步走來，微皺著眉頭活動著脖頸。

    直到他走過最后一階臺階，穩(wěn)穩(wěn)地站到平地上，黑洞才巴不得似的飛快縮回去，變成了一個芝麻大的小黑點，徹底跟原本的平地融為一體。

    陸見清：“……”

    打擾了，請問這就是你們地府的任意門嗎？

    戚晏一抬眼就發(fā)現(xiàn)了陸見清的存在，他微微頷首，同她道了句：“早。”

    “你早。”陸見清腦海中還沒想明白，手就已經(jīng)下意識把裝著午餐的保溫壺往身后藏了藏，“你這是……剛從下面回來？”

    “嗯，”戚晏應(yīng)了她一聲，為表器重，又補充說了句，“學(xué)校的總部也在下面，要不要下去看看？”

    陸見清：“……”

    不然還是算了吧。

    其實我覺得等過個幾十年壽終正寢之后再下去也挺好的。

    難得提出的好意被拒絕，戚晏倒也沒太放在心上，他看了看這個新招進來的小員工，對方正仰著一張白凈的小臉看他，周身都是讓人舒服的鮮活氣，比地府那幫黑黢黢的下屬看上去要順眼太多。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掃了一圈，最終靜靜定格在了她手中提的保溫壺上。

    陸見清：“……”

    空氣一時間格外安靜。

    陸見清與他對視了三秒，這才掏出保溫壺斟酌著開口：“我……早上多做了些蔬菜餅，你要嘗嘗看嗎？”

    她做的餅里放的是切成丁的蔥花和胡蘿卜，為了口感均衡，還往里撒了些切成薄片的火腿，紅紅綠綠鋪在金黃的餅皮上，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

    戚晏垂眸盯著她保溫壺上層的蔬菜餅，卻不見有伸手要拿的動作。

    難不成是她想多了，對方其實并沒有那個意思？陸見清這樣想著，正打算把這茬找個理由混過去，就見戚晏右手一拂，一個透明的打包盒便出現(xiàn)在了他手上。

    戚晏這才施施然動手拿起來。

    陸見清：“……”

    這鬼在陽間的產(chǎn)業(yè)，該不會就是靠他這一套連吃帶拿發(fā)展起來的吧……

    不過好在戚晏這次總算記得剩了大半給她，他盒上盒蓋，像是終于注意到陸見清手里還拎著只人偶娃娃，開口隨意問了句：“這是？”

    “哦，是這樣的……”方鳴入學(xué)的事如果能直接有戚晏的應(yīng)允，那就更方便了，陸見清醒了醒神，把她昨晚捉到這鬼的經(jīng)過向他一提，又轉(zhuǎn)頭對學(xué)生鬼道，“方鳴，你……”

    她旁邊空空如也，連只鬼影都沒撈見。

    陸見清莫名地回頭一看，只見方鳴慫噠噠地趴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抬，臉朝下埋進地里，扁平得活像是一灘沒骨頭的液體。

    明明都已經(jīng)死了，方鳴卻在這一刻重新感受到心臟被嚇得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是一種什么樣的體會。

    他死后這段時間倒也見過一些鬼，卻從沒有哪只像他不遠處的這位一樣，從頭到腳都散發(fā)著nongnong的威懾之氣，在他眼皮子底下，方鳴覺得自己就像獵豹腳下一只丁點兒大的螞蟻，人家隨隨便便抬抬腿，半點力道都不用費，就能把他給碾死。

    他錯了。

    早知道陸見清說的學(xué)校居然這么嚇人的，他就是寧可被一刀閹了也不會答應(yīng)來啊

    方鳴心中懊悔地想著，沒看到不遠處的兩人都把視線聚焦到了他身上，還自以為隱蔽地往后縮了縮。

    “……”

    陸見清覺得自己的臉有點兒疼。

    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當(dāng)年老師帶著教導(dǎo)主任走過班級巡視，從后門的小窗子里看見剛被一頓猛夸過的優(yōu)等生躲在書后邊玩手機時那種恨鐵不成鋼的微妙心情。

    陸見清臉上浮現(xiàn)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她深吸一口氣，對戚晏說了聲“稍等”，便擼起袖子大步流星地朝方鳴走過去，從一灘黑漆漆里精準找到他頭發(fā)的位置，快準狠地把他從地上拎起來，給面條篩粉般抖了抖，總算讓手里的東西有了個人……鬼形。

    作為以一己之力推動地府改革，經(jīng)過不少大世面的酆都大帝，戚晏只草草瞥了被陸見清拎著的小鬼兩眼，就懶懶地收回看視線：“這是你給學(xué)生們找的吉祥物嗎，看著不錯，雖然膽子小了點，不過勉強還能逗個樂子。”

    能轉(zhuǎn)移轉(zhuǎn)移注意力也好，省得這群不安分的鬼一趁他不在就想著搞事情。

    方鳴：“……”

    方鳴內(nèi)心有一萬句mmp要講，但他一句都不敢說。

    只能呆在陸見清手里隨風(fēng)搖曳，才能勉強維持一下鬼命這個亞子。

    陸見清：“……不是。”

    這是她專門帶來的優(yōu)秀學(xué)生，負責(zé)給學(xué)校眾鬼起到一個正面的帶頭作用，以及……幫她收一收班里鬼們的作業(yè)。

    雖然跟他最初預(yù)想的有些出入，不過這種小事，戚晏也沒在意，他隨口跟陸見清說了幾句，就順手把方鳴從陸見清手里拎了過去，說是要帶去給黑白無常錄入個學(xué)生信息。

    方鳴頻頻回頭盯著陸見清的方向，眼中淚光盈盈，好不可憐。

    陸見清假裝沒看到，神態(tài)自若地抬手向他招了招，算作告別。

    方鳴：媽的，說好的師生情誼呢！

    師生情誼是沒有師生情誼的，都還沒有正式入學(xué)，哪來的師生情誼，陸見清半點都不帶心虛的。

    她從從容容去辦公室放完東西，將需要的課件裝進拎袋里拿好，就準備帶著昨晚回爐重做過的PPT去到教室，誰知還沒進門，就被一只熟悉的男鬼攔在了外面。

    男鬼身穿長衫馬褂，他捻著小胡子，頂了教科書插圖上的同款臉，笑瞇瞇地跟陸見清打了個招呼：“小陸老師好啊。”

    陸見清：“……”

    這一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