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閉嘴！”心魔的話是在他心上更添傷疤，長庚咆哮著。

“哪怕到現在了，你還在對我發脾氣呀。”黑紅駁雜的霧氣在籠中盤旋一圈，附在長庚耳畔循循善誘，“我也是你，我是你的一部分，是你的欲與惡呀……”

“你可是洪荒時期孑遺的神明，有星宿之位的上仙，戰無不勝的神。你篤信的是洪荒的法則，弱rou強食，強者為尊。”

“現在的仙界，由凡人飛升上來的神仙越來越多，他們自稱遵循禮儀法制，修訂了眾多律法。這些后輩制定的禮法，竟將你也套住了嗎？”

“你為什么會遭魔族的暗算，最終連累你的心上人？”

“你為什么不殺了那個琉光，直接奪寶？”

“你就是個瞻前顧后的廢物！”

長庚跪在籠中，渾身顫抖。

見他心神動搖，心魔重新化作曼殊的模樣，身披紅衣，言笑晏晏。他微微笑著，抬手撫上長庚的臉頰。

“星君啊……與我一同墜落，不好嗎？”

“我們去魔界，稱王稱霸，屠盡那些沉睡的魔君，用他們的血rou為我鑄造一具新的身體！”

“用血與火，讓他們戰栗！畏懼！俯首稱臣！”心魔化作的曼殊姿態癲狂，張開雙臂，大聲宣讀著長庚那些被藏在最角落的、偷偷孳生的罪孽與欲望。

長庚猝然抬頭，盯著心魔。“用魔物的血rou……塑造新的身體？”

“當然是可行的了，”心魔曼殊俯下身，紅唇開合，“魔族自古便有吸食血rou以強化自身的習俗，您不記得了嗎？”

記得，當然記得，但是在之前，這種方法根本不在長庚星君的考慮范圍內。他本想讓曼殊以之前的姿態幸福地生活在仙界，滿足他之前的愿望，讓他做自己的仙侍……或者甚至更進一步，道侶。

“是仙是魔，不過是外人之見而已。您認為您，是仙還是魔呢？”

長庚猛地睜開眼。

他結束了入定。

心魔信心十足地躺在籠中，頂著曼殊那張美艷的臉，咬著手指吃吃地笑起來。

長庚星君解除了洞府的禁制，緩緩走了出來。

“君上！您……您生病了嗎？”花妖安安懵懂地跑過來，卻被長庚周身的氣勢嚇得不敢靠近，只在幾步之外啃著手指，擔憂地望著他。

長庚舒了口氣，罕見地摸摸安安的腦袋：“我最近要閉關了，洞府附近可能不再安全。”他點了點安安的額頭，將一個小小的光球渡入他的識海。

“我閉關期間你回懸圃，按照我給你的法門修行，爭取早日成就仙體，做一個像你曼殊哥哥那樣厲害的妖仙。阿朝，”他呼喚看守洞府的童子，“你帶著安安去懸圃，一定要看著他被英招接走。并且記得給英招捎一句話，就告訴他，代價我已付清了。”

“我近日準備閉長關，不必著急回來，把安安送到之后你自己出去玩玩吧。”阿朝領命，駕著云帶著安安離開。

“阿暮，”他吩咐剛剛追著他回來的童子，“你去我的仙宮找阿黎，和他一起帶著拂云駒去九重天外的云海跑馬，它曠得太久，跑得不如從前快了，需多加鍛煉。云海兇險，你們要互相照顧。”

“君上……”自琉光仙人的宴會回來，阿暮就感覺有什么事發生了。他仔細地盯著星君的臉，卻無法從他平靜的表情下讀出任何東西來。

“我無事，”長庚笑了笑，“陪我跑這么一趟，辛苦你了。”

“君上……”

“去找阿黎吧。”為他的幾名仙童和自己的天馬安排好退路，長庚轉身，重新走進陰冷潮濕但靈氣充裕的洞府之中。

“來吧。”他撤掉了搖搖欲墜的金籠，伸手接納了自己的心魔。

他的識海變作了純粹的血色。

一邊是琉光對他的外部刺激，一邊是心魔對他的內部刺激，星君終于決定放飛自我了

本來這一章就該墮魔了，結果我廢話太多_(:з」∠)_

22

仙童阿朝駕著云帶著花妖安安往懸圃的方向去，兩個小豆丁的云團加起來還沒一個成年神仙大，速度卻不算慢。他們在懸圃前降落，阿朝牽著安安的手，走進花團錦簇的懸圃當中。

英招正在澆花，拿著金色的小噴壺細細地噴一片葉子，身后跟著一串小豆丁，紅的藍的都有，邁著小短腿拎著籃子。

“英招大人！”阿朝提著嗓子喊了一句，英招回過頭，露出驚喜的神情。

“安安！”他將噴壺放在一邊，跑過來抱住小花妖，“你怎么回來了呀！”

“君上閉關，命小童將安安送回懸圃。”阿朝一板一眼地回答，“另外，君上還托我給大人捎句話。”

“星君怎么說？”英招正色道。

“君上托我告訴您，代價他已經付清了。”

英招聽聞此話，苦笑：“看來我在花園里說的話被他聽見了。”他抬手，想要摸摸阿朝的頭，卻被仙童避開。

“罷了，”他搖搖頭，“這話我確實說過，也沒什么好狡辯的，好在星君性格正直，斷不會食言。”

“我作為神獸，天生低仙人一等，還連累了這懸圃出來的小妖們。”他嘆口氣，“改日我去找女夷大人，求個恩典，待你們長大了，就將你們送入人間界各尋奇遇，也好過在仙界日復一日地受人欺侮看輕。”

“那英招大人你為何……”阿朝實在不明白，英招明明什么都清楚，卻情愿這樣艱難地生活。

“只有看管懸圃的神獸才是英招，明白嗎？”英招蹲著，正好與阿朝視線平齊，“我唯一的使命就是——怎么回事？！”

九重天外驟然爆發出一陣紅黑光芒，遮蓋了原本明亮澄澈的天空，地面劇烈地震顫起來，懸圃中新生的小妖們驚慌失措，撞成一團。

震動還在繼續，且愈演愈烈，原本放在花架上的精致花盆摔下，碎了一地。

遠處，鐘聲響起，雄渾威嚴。

“鎮魔鐘！”英招面色慘白，驟然化作巨大的原型，將懸圃里的小妖們連帶阿朝都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巨大的雙翅猛地扎進泥土，構成一道屏障。

“躲在我翅膀下面，抱住頭不要亂動，照顧好自己！”他厲聲喝道，“鎮魔鐘響，仙界范圍內有魔族出世！”

鐘聲一聲賽一聲的急，明亮的天光被徹底遮蓋。

九重天外，長庚星君的洞府之中，靈氣瘋狂流轉，鋪天蓋地地涌向正中央盤腿而坐的男人。隨著靈氣的不斷流動，他的皮rou消融，卻又急速新生。

他在蛻變。

當初曼殊燃燒自己生命的時候，也有這么疼嗎？他怔怔地用手指觸碰自己新生的皮rou，指尖長著鋒銳的爪。

不，也許更疼。

長庚的額前生出兩支嶙峋的尖角，刺破皮rou，血沿著他的面頰蜿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