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兒……”那是她的兒子啊！

    她歷盡辛苦，被后院的妾室害得難產，險些沒能生下來的長子，從小就乖巧懂事，是最孝順最聽話的孩子，也是她的驕傲。他曾經是支撐著她在那令人惡心的后院活下來的唯一動力，也曾是她發誓一生要守護的孩子，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

    她看透了丈夫的薄情和狠毒，為了保護幼小的兒子，也為了自己在后院的地位，不斷地讓他退讓，逼迫他對他的父親妥協，她成功了，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保住了兒子的命，卻也讓兒子和她越來越遠。

    她如愿坐上了后宮之主的位置，成為權利最大的女人，在后宮呼風喚雨，整治了無數仗著受寵就囂張跋扈想要陷害別人的妃嬪，替當年無力的自己報了仇，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填補內心的空缺。

    其實這些年她又何嘗不后悔呢？她明知道那孩子從小就聰慧過人，一雙眼眸漂亮得不似人間之物，每每對上時總覺得被他看透了內心。那時她以死相逼讓百里琰讓出皇位，親眼見到那雙漂亮的眼眸在自己面前碎裂開來，然后她聽到他說——

    “母妃，但愿您此生都不后悔。”

    自那之后，她的兒子就再也沒有回過頭。

    “娘娘……娘娘……”

    眼看皇后忽然精神恍惚了起來，宮女們著急不已，不斷地叫著她，公孫若的思緒卻只是越飄越遠。她好像在做夢，又仿佛深陷最痛苦的現實，不然她怎么會見到那個被她兒子千嬌百寵的兒媳，一身狼狽地重進人群，哭喊著是皇上派人殺了恪王？

    不是說恪王妃也跟著一起死了嗎？為什么這女人還活著？為什么活下來的不是琰兒？事到如今這女人在說什么……是皇帝派人殺了恪王？

    是那個男人殺了她的兒子！

    大腦中忽然閃過這句話，公孫若一瞬間清醒了，她最后看了看跪在靈柩前嚎啕大哭的左紅姝，再看了看那忽然跳腳指著左紅姝說她“妖言惑眾”的皇帝，心中頓時有種從未有過的清明。

    琰兒，我后悔了，我后悔了啊……

    “皇后！”

    伴隨著宮女和太監們的一陣驚呼，原本正在看左紅姝哭喊的群眾立即轉頭看過來，只見皇后不知何時站到了皇帝跟前，手中抓著一把簪子狠狠地朝著皇帝的腹部扎了過去——

    皇帝滿身是血地倒下了，周圍的太監仆從震驚過后急忙大喊“護駕”，皇后卻仿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自顧丟下那血淋淋的簪子，踉踉蹌蹌地走到靈柩旁，帶血的雙手溫柔地撫摸著上面的花紋，臉上詭異地露出了慈愛的笑容來。

    “琰兒，這下家里再也不會有不歡迎你的人了……”

    ……

    努力演戲了半天被皇后搶了風頭的左紅姝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呆呆地跪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似悲痛，卻隱約又替百里琰感到欣慰。

    原來，有個母親的感覺這樣好。

    34.  廢太子也很忙（完）   “誰……誰要跟你……

    廢太子也很忙（十五）

    前太子的葬禮以一場史無前例的混亂收場, 不僅左紅姝精心設計的很多臺詞沒用上，百里琰安排的十萬虎威軍也沒派上用場，因為……皇帝廢了。

    雖然皇后那一簪子扎的并不是心口要害處, 但出血實在太多, 而且那簪子很不湊巧地扎破了皇帝的靜脈，太醫們拼盡全力也只是堪堪留住了他一條命, 盡管他們不說，但眾人也心知肚明，皇帝再也起不來了。

    皇帝被刺, 兇手是皇后，那么多人親眼目睹, 想搪塞群眾都尋不到理由, 偏偏皇帝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 在場竟無一人能總攬大局, 一時間, 場面越發混亂且荒謬起來。

    在這種時候, 更荒謬的事情發生了，據說已死的前太子百里琰忽然出現了。

    百里琰原本就一直在不遠處看著這邊的動靜, 原本是打算讓左紅姝過足了演戲的癮后再出場的，但皇后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也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他不得不提前出場。

    “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還活著！”

    “太好了！原來太子殿下沒事！”

    人群很快因為他的出現又嘈雜起來, 盡管他們沒弄懂這是怎么回事，但不得不說, 眼下終于有人可以收拾這殘局，眾人都松了口氣。至于百里琰說他受了重傷被人救下來，修養了好幾天才回到京城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其實并沒有幾個人在意。

    除了百里琢。

    當年皇后因為逼迫兒子讓出皇位一事一直對長子心存愧疚, 對待次子就無法全心全意地寵愛，總覺得對百里琢越好就越對不起百里琰，因此這些年她對次子也一直不冷不熱的。百里琢又恰好入了皇帝的眼，被培養出來專門和百里琰對著干，百里琢跟著皇帝長大，很多行為習慣都和他越來越像，皇后對待次子也就越發疼愛不起來。

    像是一場惡性循環，一家四口相互之間被那個皇位詛咒著，再尋不回團圓和樂的可能。

    百里琢全程看到了皇后刺殺皇帝的那一幕，可以說，最開始他確實很震驚也很心痛，不知道母后為什么會做那樣的事，但眼看父皇滿身是血倒在地上，他內心深處隱約又有些雀躍。

    大哥已經死了，要是父皇如果也死了，皇位不就是他的了嗎？

    他是一個和其父一樣涼薄的小人，在這種時刻滿腦子想的都是怎樣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只可惜他還沒來得及站出來“主持大局”，“陰魂不散”的百里琰就又出現了。

    百里琰在這種奇特的混亂后，被眾人有志一同地推舉為了監國太子。

    大臣們都不是傻的，百里琰出現之后，原本站在隊列最前方的虎威軍副將賀超就立刻恭敬地站在了百里琰的身后，連皇帝最忠心的禁衛軍統領公孫業也自發站在了百里琰的身后，這些細節已經足夠讓眾人醒覺。

    太子終于要來討回屬于他的東西了，這大周要變天了。

    ******

    百里琰找到左紅姝的時候，被人遺忘已久的恪王妃正在那個假棺材旁陪著同樣被人遺忘的皇后。皇后似乎受到的刺激太過，親手刺殺了皇帝后就整個人都陷入了恍惚，連旁人歡呼著太子還活著的聲音都沒聽見，自顧守著那個“兒子”的靈柩自說自話起來。